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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周公制六官,叙六典,纤悉周详,规天下于指掌,勒为成书,而终不以之治周。
非不可行也,行之而或遁之,或乘之,德不永而弊且长也。
人主而为国计无疆之休,任贤而已矣;大臣而为君建有道之长,进贤而已矣。
所举贤,而以类升者,即不如前人之懿德,而沿流风以自淑,必不为蟊贼者也。
所举不肖,而以类升者,岂徒相效以邪哉?趋而愈下,流而愈淫,即求前人之不韪而不可得。
呜呼!
安石岂意其支流之有蔡京哉?而京则曰:“吾安石之嫡系也。
“诸君子又从而目之曰:“京所法者,安石也。
“京之恶乃益以昌矣。
故善治天下者,章民者志也,贞民者教也,树之百年者人也。
知善政之不足恃,则非革命之始,无庸创立己法;知恶政之不可久,则虽苛烦之法,自可调之使驯。
读一先生之言,欲变易天下而从己,吾未见其愈于安石也,徒为蔡京之口实而已。
三
靖康之祸,自童贯始。
狡夷不可信而信之,叛臣不可庸而庸之,逞志于必亡之契丹,而授国于方张之女直。
其后理宗复寻其覆轨,以讫其大命。
垂至于后,犹有持以夷攻夷之说取败亡者,此其自蹈于凶危之阱,昭然人所共喻矣。
而宋之一失再失以陨命者,不仅在此。
藉令徽宗听高丽之言,从郑居中、宋昭之谏,斥童贯、王黼之奸,拒马植、张瑴之请,不以一矢加辽,而且输金粟、起援兵、以卫契丹,能必耶律淳之不走死乎?能必左企弓之固守燕山而不下乎?能使女直不压河北而与我相迫乎?能止女直之不驰突渡河而向汴乎?
夫然,则通女直之与不通,等也;援辽之与夹攻,等也。
童贯兴受其败,而宋之危亡,非但贯之失算也。
辍夹攻之计以援辽,辽存而为我捍女直,此一说也,宋岂能援契丹而存之者?以瓦解垂亡之契丹,一攻之,而童贯败于白沟矣;再攻之,而刘延庆、郭药师败于燕山矣。
攻之弗能攻也,则援之固弗能援也。
不可以敌爝火将熄之萧干,而可以拒燎原方炽之粘没喝乎?拒契丹而勿援,拒女直而勿夹攻,则不导女直以窥中国之短长,守旧疆以静镇之,此一说也,近之矣。
乃使女直灭辽,有十六州之地,南临赵、魏,以方新不可遏之锐气,睥睨河朔之腴士,遣一使以索岁币,应之不速而激其忿怒,应之速而增其狎侮。
抑能止锋戢锐,画燕自守,而不以吞契丹者龁我乎?
然则夹攻也,援辽也,静镇也,三者俱无以自全。
盖宋至是而求免于女直也,难矣。
自澶州讲和而后,毕士安撤河北之防,名为休养,而实以启真宗粉饰太平之佚志,兴封祀、营土木者十八载。
仁宗以柔道为保邦之计,刘六符一至,而增岁币如不遑,坐销岁月于议论之中者又四十一年。
神宗有自强之志,而为迂谬之妄图,内敝其民于掊克,而远试不教之兵于熙河。
契丹一索地界,则割土以畀之,而含情姑待,究无能一展折冲之实算。
元祐以还,一彼一此,聚讼盈廷,置北鄙于膜外者又二十余年。
阃无可任之将,伍无可战之兵,城堡湮颓,戍卒离散。
徽宗抑以嬉游败度,忘日月之屡迁。
凡如是者几百年矣。
则攻无可攻,援无可援,镇无可镇。
请罢夹击之师者,罢之而已;抑将何以为既罢之后画一巩固之谋邪?故曰童贯误之,非徒童贯误之也。
虽然,宋即此时,抑岂果无可藉以自振者乎?以财赋言,徽宗虽侈,未至如杨广之用若泥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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