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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依低声劝我,再想想,再想想吧。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细镯吊在她的手腕上,一下一下不安地捶打石料上的细致纹路,我们两个对面叹息,任由那两块死物自杀自灭,敲撞演化为磋磨,声音越发尖利,最后连同气声将她的劝告一并压了下去。
江依还在劝我,玉石相撞,不必费什么力气,听一耳朵便能猜出她自己也没有底气。
江南湿暖,春日的石头却是凉的,今天没有太阳,石桌像一张用冰压成的饼,不时往外渗冷气,江依的拳头搭上桌面。
我突然很怕她,心中莫名惶恐,我怕她泪如雨下撒泼打滚,抬头看,江依尽管神色如常,内里却是隐忍的,眉间微皱,容色悲戚。
方才还在说笑,想求一求哄一哄,她不领情,摆摆手别开脸,眸子左右躲闪。
“你不愿意,也不要紧。”
江依起身,不知怎么撞到石凳,险些摔在地上。
她撑着地,晃着身体站起来,默默把桌上的东西卷好。
优裕殷实的家境总会让人忽视她的不便,端坐着念书写字或是立在一旁,一眼看上去身体康健,相处久了都明白她的周到,没有残缺不全的地方。
她腿不好,异于常人之处是场难以疗愈的宿疾。
我不知该如何退场,这时她母亲找上门,这下绝非生路了。
心里在想事情,挪不动位子,就待在原地等她母亲渐渐走近。
我听见陈霜半拦半迎地走在前面带路,园中寂静,只有风声水声,我听得真切,她的母亲句句不离女儿,抱怨女儿归家这么久却迟迟不去见她。
局面不能再僵了,我才想起来要躲,想要跑到假山后面,慌不择路时被江依的母亲叫住。
那是一位和善的夫人,她很慈悲地无视了我们之间的滞涩氛围,先是拍拍江依的背让她挺直腰板,而后转身面向我,目不转睛地夸我素净好看,有精神有模样,近身寒暄时将银锭塞了过来,我低头一看,银色的重物闪闪发光。
江夫人回头扫过一眼,小声叮嘱我不要告诉她家那位小姐。
我收下长辈赠予,不好在一边呆呆站着偷听她们说话,很快借口离开了。
站在院墙之外,捂紧袖口,江依用官话和母亲说些家常,没有抱怨什么,我却明白的,我们不太吵架,更不会这样沉默散场,说是不欢而散也不为过。
我摸着手里的银元宝,蓦然想到,江夫人,好像不是戏里说的那种“给你十万两金离开我女儿”
的坏婆婆。
这样的情绪很复杂,难以言说,我是很自私自利的人,没有养分也可以开出叶子长出花的劣种,既想要她待我如常,又不能轻易许诺,可她并不死心,夜里找到我,跟我赔礼道歉。
她从不逼迫我,承认今天是有些急了。
虽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事,但还是那句话,劝我再好好想一想。
这明显是谎话。
“明白,意思我都懂,也许你误会了。”
我不知该作何解释,只好胡言乱语,我只擅长胡言乱语,“那样的心思,我不像你想的那么深。”
她注视着我,像旱地的苗草渴求雨水,“不用多深,一点就够了。”
我站起来,疾步走到窗户前,“我知道你……你想求得真心,可我对你绝不算钟情。”
江依长长地松了口气,双手撑在桌上,手指弯起来攥成拳,敲敲光滑的木板,“我不求真心,你先签下,几日而已,过几日不愿意了大可毁约。”
这又是何道理,过几天毁约,和一开始不答应有什么分别呢?
她什么都不缺,一门心思求得知心人,就该一刻也不让自己受屈。
痴心归痴心,那就不是个容易办成的事,以为深井里逮住一只耗子那么容易,真心难得,海里捞针算好的,更多则是水中捞月,哪那么简单就逮到了,耗费半生光景都怕不够,那张纸契如此要紧,怎么偏要毁了呢。
两个人挨着坐在桌子一角,她给我道歉,见我不松口,索性熄了蜡烛。
月亮很大,照得她身姿色彩鲜明,格外清晰。
江依试探性按住我的腿倾身靠过来,她望住我,神情迷离,张眼闭眼间全是困倦,不小心要睡过去,还要重新睁开,低头抬眼盯着我看。
夜色如墨,她垂下眼睫轻轻笑我,“不会骗你,骗你做什么。”
我的手掌被她牵住,紧接着碰到她光洁的后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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