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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像是傻了,我也傻了,只有大司命接过那锦缎,尚不及言语,便听到申统领说有愧天恩,言罢对着冕服三叩首,居然当场自尽了。”
“听闻那把剑还是先天子做太子时,亲手锻造赠予他的,申统领寻常舍不得佩戴,谁成想竟是这般结局。”
他似乎终于从这段回忆中醒来,抬眼对姜偃一笑:“世子现在觉得,我这卫戍总统领的位子是不是来的侥幸呢。”
这只怕不是侥幸,简直是离奇,姜偃和禾川都被镇住,餐室内一时只剩下聂乔咔咔拆蟹脚的声音。
禾川半晌回过神,不由对自家侍卫长镇定自若的表现敬佩万分,有心要去学学样子,哪知聂乔只闷头拆蟹,对自己投去的目光丝毫没有反应,拆好的数只肥蟹黄是黄膏是膏垛在蟹壳里排排坐,一溜眼看过去煞是整齐。
行吧,这位侍卫长只是震惊得也很镇定罢了。
到底还是姜偃先回过神,她打开自己带来的匣子将匣中之物取出交于雷宗楼:“雷统领确实……”
确实什么她没说,雷宗楼也不在意,他注意力已经被姜偃给他的小玩意儿引走了,仿若自己方才讲了一番醉酒的胡话。
那是一副做工极为精巧的袖箭,展开前雷宗楼以为只是用料绣线考究的束袖,完全打开后才发现藏于细密针脚下的机关。
不似他以往见过的任何一种袖箭,更是比军中配发的制式武器高明出不知几许,柔软、轻便、隐秘,作为暗藏的机关武器最为合适不过,不愧是精于机关偃术的黎国姜氏送出手的东西。
他把玩许久,却没有发现配套的箭矢,于是便问姜偃能否试一试。
姜偃取来匣中另一只袖箭,又从桌上竹笼中随意抽了一支拆蟹用的细长小勺,将小勺扣插于佩戴好的袖箭之上,一边瞄向远处一副挂画,一边道:
“太和城里,怕是已经闹成一团乱吧。”
“九寺寺卿差点没互相打破脑袋,尤其宗正寺的东郭寺卿,直嚷嚷要彻查天子死因,又不敢去大司命眼前闹,把廷尉府的崔良夫堵在阶前要说法,末了还是雷某人我去拉开的。”
这不是什么密事,朝中官员人人得见,雷宗楼说起来便也没什么顾忌,只眼睛还盯在姜偃手中袖箭上,还不见她有何动作,扣好的小勺忽得直飞出去。
速度既快且稳,连半丝破空声都没带出来,瞬间便“哚”
的一下钉在挂画的铆钉上,饶是他眼神一贯毒辣,竟也没看出那小勺是怎么飞出去又怎么破开铆钉将挂画又钉上一遍的。
果然是件难得好物。
雷宗楼还在看远处那代替铆钉的小勺,姜偃已经将自己腕间那只袖箭取下重新装回匣子,往雷宗楼身前推了推。
后者察觉姜偃动作,方才的新奇劲儿却敛得干干净净,眼里还是带笑的:“朝中的事情世子应比雷某看得更透彻,原本也不需要我多嘴,只不过来时少府寺卿向上递了要朝廷重新规划直属三城机构的折子,世子家中突逢巨变,届时朝会需得谨慎些。”
言多至此,往下的双方都不好再谈,姜偃举杯谢过雷宗楼,一口酒尚梗在喉中,冷不丁一团嫩嘟嘟白生生的鱼肉落入面前碟中。
她诧异抬眼,却是禾川见她只顾谈天不及进食,又怕螃蟹吃多了胃寒,便剜了块鱼腹上的嫩肉给她,筷勺俱是禾川自用的,怕是这人动作时根本没想太多。
这举动堪称越矩,但姜偃不好阻止,于是眼睁睁看禾川又拿勺子浇了酱汁在鱼肉上头,红亮亮白嫩嫩凑在一起倒还挺好看。
雷宗楼眼神滑看过来,又像没看到似的滑走了。
姜偃哪里还敢再多做什么惹人怀疑的动作,放下酒杯只做若无其事般将那块鱼肉吃了,好在禾川在看到雷宗楼躲闪眼神时就猜到自己怕是做了错事,布完菜后也收了筷勺,问聂乔要酒喝,一副酒劲儿上头的昏然模样。
他们这餐饭吃得有些久,结束时雷宗楼将袖箭匣子推还给姜偃:“雷某多谢世子抬爱,只不过不能坏了规矩,还望世子见谅。”
姜偃看他推辞,也不多做为难,只笑言:“雷统领这是哪里话,还有什么需要吩咐聂乔去办就是,待到了太和怕是就没有机会招待统领了。”
雷宗楼酒喝得有点多,闻言真的接话道:“听说黎国大驾的汤池是一绝,世子放心让小公子带我去看看吗?”
这话听着像醉话,但是姜偃因为那勺鱼肉估摸是雷宗楼对禾川起疑心,若是拒绝又怕那人更加怀疑,当即笑着应了。
起身时经过禾川面前,禾川也有了醉意,见姜偃走近来拉住自己的手,不久前这只手还被自己捧着细细涂满一层药膏,裹得可笑的棉纱早已拆去,药味也被遮掩在红曲黄的酒香里,几乎要闻不到了。
可在那只手覆上来的一瞬,禾川的心还是像方才那样雀跃又羞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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