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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齐松义尚未说什么,露生自己干脆把话挑明:“齐管家觉得我理家不善,大可以直接来说我,何必拿别人作筏子,指桑骂槐呢?”
勉力又勉力,把语气放温柔:“丫鬟们说笑,是我允的,丁大哥兼顾厂里的事情,也是我问过少爷才拿的主意。
我在人前,是有些失礼,这是我的不对,齐管家今天要教训,只管教训我,我听着就是了。”
齐松义见他温柔里藏着桀骜,也不见怎么生气,默然片刻:“少爷病得失了方寸,这样骄纵你。”
他不说这话还好,露生就听不得别人说求岳的不是,原本是柔声相向,此时语气也带刺了:“恕我说一句犯上的话,少爷当年不生病的时候,齐管家是不是也在背后这样说他?”
“……”
“您无非是见他生病,性情比从前宽和,觉得他现在软弱可欺是不是?”
露生越说越恼:“齐管家,我敬你是跟着太爷的人,所以你的教训,我们垂头听着。
但你要是冒犯少爷,我也不能跟你善罢甘休,既说别人要讲尊卑,请你自己把尊卑放明白!”
齐松义望着他,半日才道:“想必你是爬到床上去了。”
露生就知他要说这个,心里屈辱极了,不由得脱口而出:“我在他床上怎么样,不在床上又怎么样,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就在一起了又如何?!”
“金家只有他这一个孙子。”
齐松义厉声道:“你要狐媚他一辈子不娶妻室?”
露生含泪怒道:“未敢指望一辈子,他愿意和我好一年,我就死心塌地跟他一年,愿意跟我好一天,我就死心塌地跟一天。
少爷怜我滴水,我自然涌泉相报,齐管家也是读书的人,何必把人情二字看得这样肮脏!”
说罢,他也不理齐松义怎样,愤然掷笔,擦着泪去了。
这一晚求岳回来,露生也没跟他提起这事。
只是躺在床上,心中起伏,越想越不是滋味。
想想齐松义白天未必是针对自己,自己和求岳玩疯了,只顾着生意,家里是有些不成样子。
要不是齐松义恶言相激,自己也不至于说出那番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来。
可是谁又能拘得住衷情踊跃的一颗心呢?
他在床头呆坐到半夜,只怕齐松义回去要跟金忠明告状,想去认个错,又不知错从何来。
两情相悦,何错之有?可偏偏是两个男人两情相悦,这已经是千错万错。
无情无绪地起身披衣,踱到院子里。
谁知齐松义坐在花树下面,托着一块绸料发怔。
齐松义闻得脚步,微微回首:“怎么半夜不睡觉?”
露生不知该说什么,嗫嚅道:“齐管家也没有睡。”
齐松义看他一会儿,并不提白天的事情,举目望着夜色中海棠摇曳,把绸料放在身侧的石凳上:“苏州带回来的,你给少爷做件春衫罢。”
露生觉得他神色很是寥落。
他夜色中仰首的模样,儒雅又温润,竟教露生心头激灵灵地一痛,是陈年的旧疤忽然被揭起来。
熏熏然晚风把人心吹得飘飘荡荡,把一地海棠也吹落,一地红英。
露生是此时此刻才发现,齐松义,原来很像金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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