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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宋慈正坐在马车里离开京都前往湖南。
今年他迁任直秘阁、湖南提点刑狱。
而他耗费了一生心血的《洗冤集录》也已经编撰得七七八八,或许到了今年的冬天,便可成书了。
因此在马车上他也放心不下此事,马车晃动,光线也不足,他便从随身的藤箱中翻找出了“叆叇(眼镜)”
用布条绑在了耳后,便于翻阅自己的手稿。
这“叆叇”
乃水晶磨成,价值千金,一匹良马方能换一副叆叇,素来仅有达官贵族才能享用,宋慈为官清廉,哪里用得起,这还是出京的时候,官家听闻他年纪大了目昏,不辨细字,特意赠与的。
虽说仙迹为他赐名“宋小慈”
,但宋慈今年调任湖南,已六十有三,是个须发斑白的老头子了。
倒也有缘,林娘子去了长沙,他也要去湖南任官。
宋慈在车上将自己的手稿翻了一遍,又删改多处,这才摘下叆叇准备歇息,但松开耳后布条以后,眼前明晰的字迹又再次变得细小模糊,他忽然想起仙迹说过的显微镜。
显微镜,顾名思义,能显现微小事物的镜子?
或许不是镜子,而是如镜子一般通透、透光的……宋慈目光落在手中的叆叇上,再次将叆叇举起来放在眼前,光明重现,细小的字在眼前放大了,摘下,一切又恢复如常。
他若有所思。
比起宋慈还在推测显微镜的构造,清朝民间的一些平行时空中,已经迈开了一-大步,觉醒的医者也很快将为华夏推开微观的大门,去看见一个新的世界。
清,雍正五年,江苏吴县叶家。
在这个时空里,新年刚过,满街面都是崩碎的爆竹,家家户户都新贴了桃符与春联,门前屋瓦也扫得干干净净。
叶宅门前更为热闹,门口一棵老杏子树上挂满了街坊四邻系上的红绸,树下还有烧烬的香灰——叶家世代从医,已经六十出头的叶天士最擅治时疫与痘症,是吴县远近闻名的大名医,有人传他乃仙人下凡救苦救难,故而百姓们常到他家门前求拜。
有时热闹起来,比庙会场子也无有不及。
而且,常有外地人来求医,总会听到吴县的人自豪地说:“您放一百个心吧,有叶老在,保准药到病除,咱们吴县能瞧见仙迹的人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县太爷都瞧不见,可叶老就是其中一个!
您就说神不神!
不过叶老年纪大了,非疑难杂症不看,您就割个鸡眼,去前街叶家医药铺找他徒弟瞧病得了。”
叶天士年纪的确大了,他是康熙六年生人,如今已经六十来岁了,但他对医术仍旧孜孜不倦,谦逊向贤。
故而昨日听到仙迹前往后世医院、说起后世医学,不由叹为观止,大呼高明!
俗话说得好,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叶天士看后世医院便看出了不少东西来。
后人医院扎针,每根纤细钢针都是现拆现用,一人一支,用完就丢,叶天士的小徒弟还嘀咕后人怎的如此奢侈挥霍!
叶天士却知晓,这不是挥霍无度,这其中定有道理,他望向装满被丢弃针头的黄色大桶,上面还贴着“医疗废物”
四个大字。
他忽然想起先前吴县爆发疫病,县里设置医居救治穷人,叶天士每天都去那儿为贫人看病,疫人所用之物、唾液甚至呕出的血液不慎沾上都会将瘟疫染上其他人。
后世那医馆如此作为,是否也是怕不同病症的患者混用针头导致病症相互传染、加重病患病情?
他以往为病患施针看诊,也要用煮得滚烫的黄酒泡一泡金针,热酒能除污,难道如此清洁还是不够?若是用酒尚且不够,要用什么才行呢?
叶天士面容清癯,捻须沉思,随即又看到扎针前后人也要用棕色的药水涂抹手背,因那是个年幼的孩子,一直在哭闹,因此叶天士还听见“护士姐姐给你消毒,细菌就跑掉了,不要怕”
。
细菌?
消毒?
林姑娘也说,显微镜能看见细菌,从而防治传染病。
细菌是什么菌?是一种很小的蘑菇么?
当年吴县“烂喉痧(猩红热)”
瘟疫横行,这病先前从没见过,无古法可依,却来势凶猛,若无有效药,少则两三天,多则五六天,孩子必亡——这便是此病最可恨的地方,几乎像个恶鬼,专染少年孩童。
那一次,他见过了太多死伤的孩童,即便与吴县所有郎中大夫不顾安危日夜救命,仍有母亲嚎哭着抱着断气的孩子跪在他门前不肯起来,即便他说孩子已经走了,那些母亲也不肯相信,仍旧朝他磕头求救……疫情之处,横尸遍野之景象数十年还在他心中……他一直想知道“烂喉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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