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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瑾回身走到桌边,执壶给石远倒上一盏茶:“还有两刻钟。”
石远赶紧接过茶盏,谢过邬瑾,捧着茶盏坐下,仰头就喝——这一路挤过来,鞋都险些挤丢。
喝完茶,他见桌上放着几样赠送的点心,张嘴就吃,直吃了三块,又把剩下的茶喝了,饥饿之感顿消,面目也随之精神了不少,他才含羞带愧地对着邬瑾一拱手:“失礼了。”
邬瑾再给他倒一杯茶,又起身开门,叫来跑堂,让其上菜,跑堂当即扯开嗓子吆喝一声,不过片刻,行菜的就过来了,铺了两碟小菜、一盘肉包、一盘菜卷,一个炖烂糊的蹄子。
等行菜的伙计走后,石远从袖中取出一张薄薄的纸,交给邬瑾:“去年是把皮甲拆开了卖,今年出了新花样,把皮甲拆开了做虎皮缝制,南北作坊要是知道费力气做成的皮甲拆了又缝,缝了又拆,恐怕要活活气死。”
邬瑾接在手中,打开看了看,又收入袖中:“多谢。”
石远抄起筷子,夹出来一个肉包:“王......他恐怕有所察觉,近来动作小了很多,出了这一批皮甲后,再没出过东西。”
邬瑾道:“他之所以收敛,恐怕是因为堡寨失利。”
朝廷鼎力支撑的堡寨,却接连丢失三寨,以至丢失横山以外所有国土,巨额军饷化作风烟,国君、朝官、百姓的怨恨和不满,都需要一个出口。
王知州对此心知肚明,所以提前收敛、布局,为自己谋求后路。
石远嚼着包子,想明白了其中道理,压低声音道:“这个时候动手,是最好的时机。”
邬瑾笑了笑,盯着筷子说道:“不是。”
再等等,等莫聆风再长大一点,再稳重一点,可以在一切纷争中全身而退之时,才是最好的时机。
石远想了想:“确实可以先做壁上观,兴许不必我们动手。”
邬瑾点头,拿起筷子,不再说话。
石远也不再多说,在外跑惯了,一顿饭都吃出了风风火火的架势,吃完一轮大肉包,他开始对着蹄髈使劲,邬瑾坐在对面,吃的慢条斯理,等他吃饱喝足,放下筷子后,自己也跟着放下了筷子。
这个时候,还不到两刻钟。
石远起身叫跑堂的进来,撤下残羹,换上了热茶,两人对着热气袅袅的茶水,又可以开始新一轮的闲谈。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声锣响,随后传来一声雄厚的吼声:“放榜!”
一声过后,整条街都惊动了,酒楼、脚店、茶肆中的人全都探出头去,街道上的人争先恐后往前面挤,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叫喊之声。
石远心情随之激荡,一个箭步冲到窗边,伸出头去看热闹,就见榜墙两侧,已经架起了梯子,两名士兵分持黄纸榜单两侧,一人不动,另一人缓缓将其拉开。
隔得远,石远看不到纸上字迹,但也知道最先出来的是秋闱第六名,其下是姓名、原籍,依次打开至最后一名,然后才是第五名,一直倒写至第一名解元。
他扭头看邬瑾:“那个叫祁畅的小厮,不知上没上榜,我听说他考的时候,坐了个厕号?”
贡院号舍中,紧邻着茅厕的那一间,便是厕号,臭气熏天,光是坐在那里便是一种酷刑。
邬瑾点头:“他默了一遍给我看了,考的不算差。”
“不容易。”
石远感慨一声,就听到下方擂鼓筛锣,连忙又把脑袋转回去,探身往外看,就见龙虎榜已经张挂好了,有自己看的,也有给别人看的,还有字都不识,夹在里面做偷儿的,笑的笑、哭的哭、疯的疯、闹的闹,乱成一团。
足足哄闹了一刻多钟,报喜的人先行离去,才静了一静,又过片刻,看热闹的也散去不少,石远的耳朵才没有嗡嗡作响。
街道上依旧是车水马龙,还有看榜的人不断挤进来,石远在一众学子中,看到了祁畅。
祁畅换了一身簇新的襕衫,因为佝偻着背,总是穿不熨帖,平白生出许多褶皱。
他没看过榜,从左边开始看,打头便是第六名,他连忙挪到右边,结果一看,是解元,越发摸不着头脑。
好不容易从前五名的大字旁边找到榜末,他从最后一名开始找自己的名字。
最后,他在第四十名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第四十名,祁畅,宽州人士。”
他佝偻着的背悄无声息直了起来,脸上神情雀跃而且得意,一颗心欢喜的几乎爆炸,然而又无人诉说,只能是原地蹦了个高,随后双手紧紧按住了自己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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