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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千澜摩挲着她的后背,几乎心碎,同时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莫聆风嚎啕大哭的累了,挂在莫千澜身上哽咽,又过了半刻钟,在莫千澜身上擦干眼泪鼻涕,她从莫千澜怀中挣扎出来,捏着那半粒大枣子,低声道:“哥哥,这样不好。”
她的声音颤抖起来,气息纷乱:“邬瑾他的右手折了,你怎么能这样对他?”
馆驿那一夜的突袭,她起先以为是张供奉勾结了贼人,可进入牛脊岭之后,那瘦小的贼人对她恭而敬之,她呆在温暖的屋子里,有吃有喝,甚至还有拳头这么大的枣子吃,殷南悄悄来了之后,这小个子自作主张的把饭量给翻了两倍。
她立刻明白馆驿一事,与张供奉毫无关联,反而是莫千澜张开了血盆大口,开始吞天噬地。
血盆大口上嘴唇碰天,下嘴唇碰地,吃掉了整个宽州的秋粮,又吞噬了无数的血肉,而且胃口绝不止于此,还会侵吞的更多,多到足以让莫家重新焕发一线生机。
可这张嘴实在不应该把邬瑾的胳膊给咬断了——邬瑾很好很好。
莫千澜愣了愣神,并且这时候才匀出精神来打量莫聆风。
小个子再如何恭敬,牛脊岭上也好的有限,她一身衣裳还是脏,面孔同样不干不净,头发是殷南扎的,角髻一个大一个小,仰着头,显露出一双红彤彤的丹凤眼。
脸上、手上,还长满了细小的红疹,让她挠破了皮,流出水来,水流到哪里,疹子就长到哪里。
他心虚气短,又担惊受怕,一路上只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此时莫聆风完好无损,面对指责,他点点头认了:“是,哥哥不好,赵伯伯已经找大夫把他的手接上了,养三个月就会好,不影响他写字。”
莫聆风这才抬起手,把枣子放回桌上:“阿婆呢?”
“她倒是没死,我已经派人送她回宽州了。”
莫千澜咽下了半截话——奶嬷嬷半死不活,能不能活,就看李一贴了。
“我还要和张供奉去京都吗?”
“不去了。”
莫聆风哭的筋疲力尽,腹中饥饿,伸手拿了一块枣糕:“以后呢?”
莫千澜扫过枣糕,见还算干净,就任由她吃去:“以后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在腥风血雨中,莫聆风吃下一整块枣糕,因为枣糕滋味非常好,所以又拿了一块:“什么时候回去?”
莫千澜脸上有了一点笑意:“你在这里等一等。”
他心中失而复得的狂喜压抑不住,用力搂抱住她,又把下巴搁在她头顶,深吸一口气——暖烘烘的毛孩子气。
莫聆风因为日后可以不再离开莫千澜,反倒很平静,忍痛让莫千澜抱着——隔着一层衣裳,她感觉自己的骨头和莫千澜的骨头都很硌人。
抱了一会儿,莫千澜恋恋不舍地从莫聆风所呆的屋子里出来,走进四面漏风的草厅中去,跨过一具尸体坐到虎皮交椅上,伸直双腿,背靠椅背,用力往后仰了仰头,呼出一口浊气。
“世恒,”
他抬头看赵世恒,“阿尨只惦记着那个臭小子。”
赵世恒从山下爬到山上,历经波折,脚跛的越发明显,越是跛,他越是不要人扶,宁愿走的慢一点,走的累一点。
他让人搬来椅子坐下,随后抬起脚,低头看了下鞋底,对鞋上沾的血十分厌恶。
他更喜欢无声的厮杀,暗处的阴谋最好是在悄无声息中进行,而且不需要他亲眼目睹——每一个阴谋,都是用鲜血铸就。
在这样的时候,莫千澜还有心思拈酸吃醋,他很想讽刺这位节度使两句,然而刚一开口,他就打了个喷嚏出去。
打完喷嚏,他看着莫千澜冻的像青冬瓜似的脸,又把刻薄的话咽了回去——莫千澜好不容易找着了一个活下去的支柱,他少嘲讽两句也算是积德。
再者,还有大事要做,就不要浪费唇舌了。
他含糊的应了一声,扭头看着一名士兵拖走地上的尸体,又打了个喷嚏。
寒风瑟瑟,天幕发黑,草厅在火把的照亮下成了灵堂,莫千澜像个鬼似的瘫着,略一动弹就会滚到地上去——方才狂喜过了头,此时头疼欲裂,眼前模模糊糊,只余一片血色。
他麻木不仁,如魔似鬼,这些鲜血,是他一手制造,而且即将更多、更烫。
天子一念,莫家满门伏尸,流血千里,满天下的看客、国朝的百官,都击节叫好,认为这是帝王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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