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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容貌和她相似,但比她高一头,是她的兄长赵启容。
再一个,站在他们两个的对面,只有一个瘦长背影,穿乳白色的衬衫和西裤,似乎伸长了脖子在向远处张望,更显得身材高得有一点可怕。
我立即缩进旁边茶肆的棚子底下,掩身躲进人多的地方。
幸好戏院有一处后门,就在茶肆旁的小巷里,我才躲过那几个熟人进了戏院。
咚咚锵锵,梁山伯祝英台正式踩着鼓板甩着水袖走上台来。
我躲在台子后面的阴暗角落,只看到小妙仙的妙曼背影和二胡师傅摇头晃脑的侧脸。
台下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卖花生米和仙草冻的小贩挑着担子穿梭在过道里。
有头有脸的太太们则都在二楼,坐在红得有几分沉闷的大灯笼底下,幽幽地喝着茶。
我的目光在人群里逡巡,找不到冬生的影子。
这几天海上不大平静。
他虽说会来,但谁知道会遇到什么事,总归是生计要紧。
虽是这样想,总难免情绪会有些低落。
我十六岁的七夕,竟然落到这样孤清冷淡的下场,着实令人失望。
台上演到长亭相送,二胡的节奏慢下来,有一点哀婉的味道,丫鬟和祝英台齐声重复地唱:十八里相送到长亭,十八里相送到长亭。
我落寞地听着,忽然觉出异样,一个影子不知何时罩在我头顶,耳边有轻微呼吸的声音。
我回头一看,身后站着一个高我一头的男生,剑眉星目,正是冬生。
我惊喜得差一点叫出声来,冬生竖了一根手指在唇边,示意我噤声,然后弯起薄唇,微微笑了笑。
我于是也忍不住微笑起来,踮起脚尖附在他耳边说:“你来晚了,戏快演完了。”
他只管望着我笑,回答说:“不晚,我只爱看化蝶这一段。”
我颇心有余悸:“是不是海上风浪大?这样的风浪天黑在外海行船,会不会不安全?”
他顿了顿说:“并没有去外海,往永平跑了两趟,所以晚了些。”
大部分渔民直接把捕来的鱼卖给南岛的鱼贩子,虽然价钱便宜些,但省时省工,大部分人也没办法把几千斤的鱼运去永平县城。
我做出不解的表情,他笑笑解释:“正好在永平码头上找了些事做。”
所谓找了事做,是在码头上做苦力。
我不作声,心里却猛然一紧,像被什么咬了一口。
台上的唱段却欢快起来,饰演祝英台穿着男装的小妙仙,挽着袖子眼波妙曼地唱:青青荷叶清水塘,鸳鸯成对又成双。
英台若是女红妆,梁兄你可愿意配鸳鸯。
台下叫好声一片。
我假装一心一意看戏,冬生站在我身侧,拉了拉我的袖子,把什么东西放进我手心里。
我松开手掌一看,是两颗小珠子,一大一小,形状不甚均匀,但在暗黄的灯光下发出柔和的光晕。
我诧异地抬头,冬生低眼说:“前些日子出海时偶然得了一颗珍珠,今天又在永平买了一颗,正好凑成一对。”
原来他因为这样才会迟到。
方才没有注意,这时候我才看到,他紧握着两只手,上面纵横交错,裂开好几道暗红色的伤口。
我竟觉得鼻子有些酸,失声说:“你为这个才去永平……”
冬生倒笑了笑:“你十六岁成年礼,我怎么好空手来。”
他说着低下头去:“……孙先生若知道了,会觉得我无礼。”
我心里是极欢喜的,忍不住翘起嘴角,回答说:“正好缺一对珍珠耳钉,明天就去珠宝行打。”
台上一阵紧锣密鼓,唱到楼台相会。
由于唱得激烈,我们都没有再说话,只安静站在台侧幕帘后的阴影里,专心听戏。
说是专心,我却定不下神来,小妙仙的唱腔忽而哀婉忽而悲愤,我只觉得一种异样的恍惚,手掌里握着两粒珠子,一颗心起起伏伏,仿佛荡漾在温热的海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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