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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凳子上的姚四姑娘只感觉一阵风从眼前刮过,只有大敞开的房门尚在一扇一扇地告诉她:武宁王出门了。
赵崇湛脚步匆疾赶到夏和易的房门外,见胡子花白的老太医正在隔着手帕子把脉,然后狐疑蹙眉地抚了抚胡须,问道:“姑娘可有恶心泛酸之症?”
夏和易闭着眼认真品味了下,说没有。
老太医又问:“那可有头痛头晕的症状?”
夏和易再次感受了一下,还是摇头说没有,“就觉得心里发堵,闷得慌,喘不上气儿来,只有闻着醋酸气才能好些。
“
致仕多年被返聘回来的老太医,生平头一回怀疑自己的医术,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晕船啊。
不过也没法说,她说她晕船了,就算是大夫也不能笃定说她没有,晕船这种事儿没个明显病灶在身上,很难验得出个一二三来,毕竟身子骨是她的,舒不舒坦只有她自个儿能感受到。
老太医从房间里退出来,向赵崇湛回禀了夏和易的病情,转身去伙房煎药了。
知道她没什么大碍,心里总归是松了一口气,赵崇湛迈进房间里,不能说一听说她病了就马不停蹄赶来,故作闲适地踱步进来,漫不经心道:“听说你病了,本王来瞧瞧。”
“呀,王爷怎么来了?”
夏和易意外地瞧他,苍白着脸,挣扎要从床榻上起来行礼,嘴里一叠声认错,“是我的罪过,大半夜的,叨扰了王爷施展籴①粜②麝香一度春。”
赵崇湛脚步一顿,难以置信地被钉在门口,怀疑是他听错了。
秋红没听懂,小声问六河:“什么春?”
六河其实也没听全乎,但光是觑着王爷的面色就知道是不该听的话,拼命冲秋红打眼色摇头,把她的困惑盖下去了。
秋红不是唯一一个问出同样问题的人。
赵崇湛也说:“什么春?”
不过不是疑惑,是震惊、是质问、是叱责,是对人生的怀疑。
夏和易以为他没听清,撑着胳膊坐起来,正正经经地放开嗓子说:“我是说,籴——”
“闭嘴。”
赵崇湛疾步走到她面前,制住了她狂放的言辞。
夏和易十分委屈,“我说了,您又非要我说,我再说,您就甩脸子。”
赵崇湛正在经受不应有的观念重塑。
他没和女人说过太多话,但也知道,在他认识的女人中,应该是没有人会说出“籴粜麝香一度春”
这样的话来。
他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怀疑,她还是他的皇后吗?不,她到底是不是夏家的小姐,说是街头的泼皮是不是更为恰当?
夏和易半天没得到他的回应,知道是她言辞不当冷场了,于是赶紧转换话题,把自己放到正确的立场上来,苦口婆心地开始劝诫,“王爷,我如今厚颜,也拿自个儿当半个武宁王府的人了,今儿就是您怨我多嘴,我也得跟您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您跟姚四姑娘走得近了,不妥当。”
结果武宁王没搭理她的责问,闲散地在榻边坐下来,另辟蹊径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跟她走得近?”
夏和易僵了僵,避开眼神对视,“我听说的,就是方才在廊上闲散,无意中听人提了一嘴子,说您深夜召了姚四姑娘。”
赵崇湛不以为意地哦了声,瞥她一眼,“你晕着船,倒还挺闲。”
夏和易噎了噎,眼神飘忽起来,嘴上继续讲大道理,“姚四姑娘到底是要进宫做娘娘的人——”
赵崇湛说无妨,“名册是报上去了,到底人还没入宫,这个进不去,在姚左布政史家再挑一个添补上就是了。”
夏和易觉得喉头一梗,突然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往帐外挥手大喊:“醋!
快拿我的醋来!”
好歹王爷在,抱着大醋缸吸的动作不太雅观。
春翠改捧了满满一茶碗醋递过来,夏和易接了,放在鼻下,用尽全身力气吸了一鼻子,肺管子都快撑炸了,刺鼻的气味往脑仁儿里一钻,当下“咳咳咳”
猛咳嗽起来。
咳得厉害,眼眶都红了,就连她也能透出几分我见犹怜的柔弱来,赵崇湛忽然心软,不明白他到底是在较什么劲儿。
虽然她不是一个身娇体弱的姑娘,可万一她就是命里被水妨克,那谁也说不准,眼睁睁看她在眼前死去的感受,他实在不想再承受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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