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书屋

第4章(第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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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是白饶的,听书的用不着掏钱。

学徒的前脚一走,书场子便开始进人了。

其实很多人打刚才就来了,撩门帘子往里一看是垫场书,人家先不进屋,在外边抽袋子烟凉快着,单等着廖春庭上台。

这才是常听书的、会听书的。

过不多时,台底下已然坐得满坑满谷,再往前面看,走上来一位说书先生:五十多岁,身穿一件青布棉袍,又高又胖,面如白玉,稳稳当当往桌子后面一坐,不紧不慢地掏出手巾放在桌上,叠得四四方方,摆到称手的位置,搁好了扇子、醒木,跟前排几位熟悉的书座儿拱拱手,“张爷”

“李爷”

打着招呼,闲唠两句家常,随即左手执扇,右手拿起醒木,在空中稍稍一顿,继而往书案上一拍,开口念道:“凤凰落毛不如鸡,君子失势把头低,人穷沿街去要饭,虎落平阳——”

说到此话音一顿,“啪”

的一声再拍醒木,拖着长腔接道:“——遭犬欺!”

江湖上管说书的叫“团柴的”

,又叫“使短家伙的”

,短家伙指的就是这块醒木,一寸长半寸宽,顶上四周抹边,数齐了共计十面,刨去压在桌上的那一面,还有九个面,故此也叫“九方”

,出徒之时由师父送这么一块,上边刻着自己的艺名。

东西不大,却是说书先生的胆,缺了它在台上张不开嘴,可也得会使,摔的得是地方,摔轻了不行,摔重了也不行,心里没底的绝对摔不好。

扇子也有讲究,说书的跟说相声的不一样,相声里的扇子常常用来“打哏”

,演不了三五场就打烂了,所以从不用好的。

说书的扇子是做比成样的,用得也爱惜,通常选用“湘妃”

“梅鹿”

“蝴蝶斑”

之类的上等料做扇骨,用得久了包浆挂瓷,看着油亮油亮的,也是个彰显身份的物件。

但有一点跟说相声的一样,都得用白纸面,不像戏台上的扇子,洒金涂墨正面写反面画,那样拿起来一扇把听书的眼神都带走了,一分心就听不下去书了。

这位先生登台压点,手里的家伙使得恰到好处,而且声洪语亮,吐字清晰,一段定场诗说得不疾不徐、顿挫分明,劲头恰到好处,立刻抓住了听众的耳朵。

台下书座儿叫了几声好,旋即鸦雀无声,等着先生开书。

江湖艺人讲的是“上京下卫”

,京指北京城,卫指天津卫。

说书先生也是如此,出了徒先给师父垫场,能够独当一面了再出去“开穴”

,跑遍了外埠码头,自认为本事到家了,才敢来九河下梢登台献艺。

能够在书场子说书,而且叫得响、站得住脚的,肯定有“把杆的活儿”

台上这位先生,大名廖春庭,人送绰号“活叔宝”

,最擅长说“黄脸儿”

,也就是《隋唐》,又叫《响马传》。

他来天津卫说书整整一年,本领当真不俗,暴如虎啸山林,温如凤鸣枝头,不仅留得住座儿,也叫响了万儿,各家书场子争相邀约,他走到哪儿,书迷们跟到哪儿。

刚来乐友书场不久,正说到“秦琼卖马”

:“话说山东济南府历城县马快班头秦琼秦叔宝,头年八月十六,到山西潞州天堂县送一份公事。

怎奈蔡太爷不在家,叔宝回到下处,等了二十多天,盘缠花没了,付不起店钱,迫不得已,典押了随身的兵器熟铜双锏,又去卖黄骠战马。

经一砍柴老者引荐,说天堂县城南八里有个二贤庄,庄主单雄信,排行第二,人称单二员外,生得面如蓝靛,发似朱砂,使一杆金钉枣阳槊,有万夫不当之勇,乃大隋九省绿林总瓢把子,专做没本钱的营生,常买好马送与朋友……”

说书说的是人情世故,这段“秦琼卖马”

,说的正是秦琼走背字儿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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