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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合鱼锅伙的寨主阚金鹏一脸阴笑,走上前几步,拱手说道:“鼎爷,四合、秉合两个锅伙,在一个坑里刨食这么多年,论交情也是不浅,有话我可就直说了。
如今生意萧条,容不下两个锅伙垒灶了,陈家沟子鱼市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大,今后由我四合把持足矣。
至于您呢,总归是上了年纪,犯不上再操这份闲心了,不如偃旗息鼓回家养老去。
我也不会白了您,赶上三节两寿,必有一份心意奉上,包您老吃喝不愁。
怎么样,有商量吗?”
鼎爷望天打个哈哈:“商量?你跟谁商量?帖子你下了,人马你点齐了,阵势你也摆下了,还他妈‘癞蛤蟆上供桌——愣充大肚子弥勒佛’?论着耍人儿的辈分,你是我侄子,我不能欺负你,你也别光拿嘴对付,既想卖那就头朝外,有心气儿你放马过来,咱爷儿俩比画比画,要么我这一百多斤归你,要么把你那一百来斤给我!”
说完往前走了几步,点指阚金鹏叫阵。
谁知阚金鹏一晃脑袋:“那可不成,双桥好走独木难行,我不能欺负您这一条胳膊的苦人儿啊!”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把鼎爷撂旱地儿了,整个一“罐焖鸡——憋气带窝脖”
,干瞪眼没咒念。
正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秉合鱼锅伙阵中出来一个混混儿:“大寨主,杀鸡用不着宰牛的刀,容我‘花狸豹’卖派卖派!”
话到人到,将鼎爷挡在身后。
但见这个花狸豹甩掉小褂,露出一身两膀的刺花,胸前背后如铺锦缎——前有睁眼的关公、后有闭眼的菩萨,什么邪乎刺什么,惹得双方人马一同喝了个彩。
花狸豹冲两边拱了拱手,紧接着单手一扬,只听“啪嗒”
一声,一支黑头竹签扔在了地上。
甭问就知道,秉合也开了香堂,抽中死签的出场了。
花狸豹从绑腿中扽出一柄两侧开刃的刀子,银光耀眼,寒气逼人。
他右手握着刀,将大辫子一甩绕在脖子上,举起左手食指,然后一刀刀削在自己的手指上,引得身后的混混儿齐声叫好,他这根手指也算废了。
锅伙的混混儿讲打讲闹,拿了死签一个对一个的争斗,头一阵大多是割耳朵、削手指,越往后越狠,还不能重样,人家这边削了一根手指头,你削两根,那也不叫露脸。
花狸豹抢下头阵,既替大寨主鼎爷解了围,又把烫手的山芋扔给了对方,可以说是一箭双雕。
四合鱼锅伙的三棒槌已然残了,两只手缠得跟粽子似的,不可能再下场比斗了,众弟兄一齐将眼光投向徐老蔫,等着他出来接招。
那个老混混儿仍是半死不活的样子,蔫头耷拉脑走到花狸豹身前,抬眼看了看对方白森森的指骨,不紧不慢地说道:“行了兄弟,玩得鲜亮,有了!
你靠后歇会儿,且看老哥我耍一把,拔腿才见两脚泥,玩得地道不地道的,多替爷们儿遮盖遮盖!”
花狸豹笑了一笑:“不能!
我这是苍蝇尥蹶子——小踢蹬,您可是老前辈,降人的玩意儿还得看您的,您来吧!”
说完这两句挑事拱火的便宜话,往后退开几步,将场子让了出来。
徐老蔫远不如花狸豹招摇,手上拎着一把攮子,也没说摆个架势亮个相,一声不吭地闭上双眼,一手捏住左侧眼皮,右手用攮子尖绕着自己的眼眶割了半圈,鲜血缓缓淌落,糊住了他的半张脸。
徐老蔫伸出左手,捏着割下来的眼皮给众人观瞧。
秉合鱼锅伙那边发出阵阵哄笑:“老杂毛儿,你是法海的师弟——尿海啊!
这就想对付过去?”
徐老蔫并不急躁,尽管他平时蔫头耷脑,少言寡语,却有个闷主意,存心将花狸豹比下去,可又不想把自己伤得太重,所以先挑了眼皮,一旦把对方镇住,便可就此罢手。
哪知道不够瞧的,只得将心一横,随手将那片眼皮往地上一甩,示意众人少安毋躁,接着看玩意儿。
但见他撩起衣襟,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手中的刀尖颤了一颤,插入没了眼皮的左眼窝子,可丁可卯转了一圈,旋即一剜一挑,左眼窝子变成了血窟窿。
徐老蔫毫不挂相,举着自己的眼珠子,挑衅地冲花狸豹说:“咱都是十根手指两只眼,谁也没多长,谁也没少长。
我这一个眼珠子,是不是抵得上你五根手指?我可还有一只眼呢,不行你凑个整儿,我把这一对招子全给你,来,接着!”
说完一抖腕子,将那血淋淋的眼珠子抛向花狸豹。
花狸豹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要说伸手接住,他其余九根手指都得削了,稍一打愣,眼珠子已经掉在了他的脚边。
徐老蔫纵声狂笑:“哈哈哈哈——怎么着兄弟,你是站着撒尿的吗?怕烫手不敢接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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