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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克敦虎目含泪,被大儿子搀着,几乎是半跪在尸首旁边,他伸手抚上雅尔甘的脸,触手一片冰凉,指腹下就像摸到一块冷冰冰的铁板。
人已经在开始发硬了!
“老爷,老爷啊,是哪个没良心的害死了你,你就这么走了,可叫我怎么活啊……”
伊尔根觉罗氏此时才是真的哭,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满心绝望。
她怎么也没想到,两个时辰前还得意洋洋拿了几万两银票回来的丈夫,不过是出去和人吃一趟酒,竟然就被人抬着回来了。
她素日常念叨说男人不争气,在公婆面前不讨喜,也不会巴结万岁,连个爵位都无,还恨他在外头吃喝嫖赌,大手大脚的花银子,三天两头带女人回来。
但男人是擎天柱,有这个男人,她才能在家里立住脚,儿女才有依靠,走出去,才是万岁的表嫂,安国夫人的儿媳。
没了这个人,二房算甚么,她又算甚么?原本公婆就偏心,长房就强势,男人再一死,等公婆那点怜惜过去,寡妇带着没长成的儿女,还有几个庶子庶女,她怎么活……
就像她娘家的二嫂,自她二哥死后,连穿件镶边的衣裳都要被说起了外心,家里来了亲戚也不用她见,镇日做的就是关在佛堂里吃斋念佛,六七年过去,整个人木呆呆的,跟个傻子没两样,连听句话都要半天才能接上来,儿女被欺负了,也只能是抱着哭,让着忍。
看上去硬是比大嫂还老了二十来岁。
难道她以后就要这样过后半辈子?她可还不到三十呢。
伊尔根觉罗氏只要一想到未来暗无天日的漫长日子,差点拔了金簪跟着男人一起去了,但到底下不了狠心,最后还是扑在雅尔甘的尸首上又哭又骂。
“额娘,额娘。”
两个孩子舒鲁跟舒宜尔哈不知从哪儿听到消息跑了出来。
看到两个孩子,伊尔根觉罗氏更是泪如雨下,母子三人抱在一起痛哭哀嚎,那声音听在阿克敦耳里,简直就像是用刀在一片片割他的肉,痛的他连抽了几口气方才咬牙强撑下来。
儿子死了,妻子晕倒,他不能再有事,次子的丧事得办,孙子孙女要照顾妥当,小孩身子弱,不能一个疏忽,让这点嫡支血脉断,还有,仇一定要报!
“老大!”
阿克敦强自站起来,绷紧声线道:“你也别哭了,不能让你二弟就这么放着,他,走的急。”
说到这儿,阿克敦情不自禁仰着头,把那要滚出来的泪给逼回去,“家里也没置办,就把我那副棺木拿出来给他。”
额鲁嗓子发紧,应了一声。
阿克敦的又把视线移向押着眼角抹泪的长媳,“老大家的,我知道老二自来不成器,多亏你包容。
但他人都没了,你就最后劳碌一回,他年纪轻轻去了,我这当阿玛的也不忍心,想要给他好好操办操办,你额娘的受不住,还得靠你支应。
你放心,家里都清楚你的操劳。”
这话说的半是和软半却是敲打。
那木都鲁氏心里明白阿克敦这是拿话在点她,怕她嫌弃办丧事用的银子多了要动手脚。
她虽觉得莫名被冤枉有些委屈,但很清楚这会儿是一句话都不能说,否则别说公爹,就是枕边人都要撕了她,当下赶紧道:“阿玛说的是甚么话,这是儿媳应当做的。
您放心,定叫二弟在下头不至于冷清才是。”
“是啊,不当冷清的。”
阿克敦似是无意的喃喃,却叫在场看见他那双眼睛的人都下意识背脊发冷。
金十三更是摸了摸胳膊,觉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事儿,怕是要闹的翻天覆地啊。
结果那股子不详的预感还没过去,回宫门口的时候,就撞上诚亲王带了人骑着马护在一辆马车边上急急忙忙往南油胡同赶。
南油胡同口,三爷翻身下马,将马鞭一扔,就去马车前把荣太皇太妃给搀下来。
“快快快。”
荣太皇太妃甚么也顾不上,在门口上了轿子,一个劲催促太监们快些。
“哎哟……”
荣太皇太妃一听这叫声,脚下就发软,硬是被三爷和嬷嬷给架着到了内室。
首先看到的就是一额头虚汗的琳布躺在床上张着嘴不停的嚎叫,目光往下一溜,肚子上一圈一圈缠着的纱布裹了不知道几层,像是凭空将那肚子胀大好几拳,饶是如此,最外层的纱布上依然能看到透出来的血渍。
母子二人只是这么略一慌神,就看到外层快被血水给沁透了。
荣太皇太妃再忍不住,推开嬷嬷的手跌跌撞撞跑到床边,视线又撞上奴才手里那满是血水的铜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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