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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映顿了一顿正要开口，横波拈着块玫瑰松子石榴糕递到他嘴里，指尖点在他唇上，笑吟吟看着他，她柔声道：“陛下，你现在正在想，是要骗我，还是说实话吧？”
女人浅灰色的眸子微微眯起，在暖黄烛光下显出雨前天空一般近似于灰蓝的颜色，又像是极浅色的蓝宝石被裹在淡灰的烟绡里。
她笑叹道：“我其实都不介意，只是陛下说前最好考虑清楚，是不是对自己有好处。”
冯映摩挲着自己左腕，他腕上有个淡红色的胎记，小小的，圆圆的，像个缺了一点儿边缘的月亮，他一旦进入思考，就会本能地摩挲这个胎记，横波有次说了他才发现。
他沉默地看着横波，过了一会儿，他对横波慢慢一笑。
冯映本就生得好，这一笑格外清雅，仿佛清澈月空里，落下了雪白的花。
他说，十六岁之前，我并不叫冯映，我姓李，单名一个映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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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映笔直地看着横波，看那个美丽女子饶有兴趣地挑眉。
他慢慢地说，“当时我是鲁王府的娈童，而我本来，是想做一名大夫悬壶济世的。”
他说，可惜我谁也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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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话本都不会这么写的烂俗故事。
年幼的船娘受了多金风流男子的蛊惑，春风几度，珠胎暗结，她的郎君却不见踪影，只留给她几锭渡夜资的金银馃子。
她自己还是个孩子，以后的人生还那么长，把生下来皱巴巴红彤彤的小东西在送了江左府的人家，自己趁着尚自秀美俏皮，嫁了个行商，远走他乡。
收养这孩子的是户好人家，给小娃儿取了个名字叫李映，因他自幼聪颖异常，又生得文静秀丽，养父母待他如珠如宝。
李映两岁识字，三岁既能诵文，养父母为了他抛家舍业，求学白玉京，五岁入学，十二岁业成，他回了北齐，连过乡试会试，到了京城，先应了杂学医科，头榜第一，又踌躇满志要去应进士科的殿试，一群人榜下捉婿，人人都想把女儿许配给他，只奈何岁数真的太小，只能无奈放了。
然后他就被鲁王强掳入了王府。
鲁王最喜美貌幼童，而那时候的李映，娇嫩、柔弱、纯洁一如新雪，落下来的泪水都似乎能化成珍珠。
冯映慢慢地说着，他的语气有一种事不关己一般的冷静，仿佛在说的人并不是自己。
他甚至于还有余裕对横波微微一笑，“王姬不必担心，除了男子，我对侍奉女子也颇有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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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就在鲁王府这个地狱里待了四年。
他想见爹和娘，还有他赶考时才刚刚五岁的小妹。
他配了药，破坏了自己的痛感，这样才能忍下去，而不是像其他人一样坏掉。
——他就这么咬牙活过来。
然后某天，北齐先主驾临鲁王府，鲁王唤出了自己所有娈童美婢。
鲁王娈童最多留到十四岁，他是一个例外里的例外，年纪虽大，但生得好，识字善画，嗓子清脆，又乖巧听话，便还没有被杀了丢到乱葬岗，便也一并跪在了院内。
然后先主就看到了他。
先主神色大惊，也顾不得享乐，叫过鲁王，父子两个在内室一阵嘀咕，只听一声响亮的耳光，鲁王捂着脸出来，再看向他的时候，目露凶光。
他被先主当场带走，安置在先主最得用的大太监的外宅，被着着实实地仔细盘问，他这才从大太监的遮遮掩掩里，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是昔年先主一时风流的产物，国主一眼认出他是自己儿子，却是因为他生得肖似自己的祖母，先主的生母。
他是先主当时最小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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