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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则十百其等而不可殚。
今且画地以责赋,豪民自可诡于界之有经,而图其逸;贫民乃以困于所经之界,而莫避其劳。
如之何执一推排之法而可使均邪?故均者,有不均也。
以不均均,而民更无所愬矣。
以为自此而可限民之田,使豪强之无兼并乎?此尤割肥人之肉置瘠人之身,瘠者不能受之以肥,而肥者毙矣。
兼并者,非豪民之能钳束贫民而强夺之也。
赋重而无等,役烦而无艺,有司之威,不可向迩,吏胥之奸,不可致诘。
于是均一赋也,豪民输之而轻,弱民输之而重;均一役也,豪民应之而易,弱民应之而难。
于是豪民无所畏于多有田,而利有余;弱民苦于仅有之田,而害不能去。
有司之鞭笞,吏胥之挫辱,迫于焚溺,自乐输其田于豪民,而若代为之受病;虽有经界,不能域之也。
夫岂必陻其沟洫,夷其隧埒,而后畸有所归哉?诚使减赋而轻之,节役而逸之,禁长吏之淫刑,惩猾胥里蠹之恫喝,则贫富代谢之不常,而无苦于有田之民。
则兼并者无可乘以恣其无厌之欲,人可有田,而田自均矣。
若其不然,恃一旦之峻法,夺彼与此而不恤其安,疲懦之民,且匿走空山而不愿受。
无已,则假立疆畛,而兼并者自若,徒资姗笑而已。
若夫后世为经界之说者,则以搜剔民之隐田而尽赋之,于是逐亩推求,而无尺寸之土不隶于县官。
呜呼!
是岂仁人君子所忍言乎?
三代之制,有田有莱,莱者非果莱也。
有一易,有再易,易者非果易也。
留其有余以劝勤者,使竭力以耕,尽地利而无忧赋税耳。
今彼此相推,而情形尽见,块泥(珠)[株]粟,无能脱也,夫是之谓箕敛也,奚辞哉?
夫田为奸隐不入赋额者,诚有之矣。
婢妾臼灶之奸,不足为富人病也,况仁君之抚四海者乎?抑有地本硗确,而勤民以有余之力,强加水耕火耨之功,幸岁之穰而薄收者;亦有溪江洲渚,乍涌为邱,危岸穹崖,将倾未圮,目前之鳞次相仍,他日之沈坍不保者;亦有昔属一家,今分异主,割留横亘于山隈水曲而不可分疆埸者;若此之类,难以更仆而数。
必欲执一画定之沟封,使一步之土必有所归,以悉索而征及毫末,李悝之尽地力,用此术也。
为君子儒,以仁义赞人君之德政,其忍之乎?是则经界之弊,必流为贾似道之殃民。
仁邪?暴邪?问之天下,问之万世,必有审此者矣。
夫原本周官,因仍孟子,不可谓非学也。
规画形势,备尽委曲,不可谓未思也。
乃抑思商、周之天下,其于今者何如哉?侯国之境土,提封止于万井;王畿之乡遂,采邑分授公卿。
长民之吏,自酂鄙之师至于乡大夫,皆百里以内耳目相习土著之士。
为利为病,周知无余,因仍故址,小有补葺而已定。
今则四海一王,九州殊壤,穷山纾曲,广野浩漫。
天子无巡省之行,司农总无涯之计,郡邑之长,迁徙无恒。
乃欲悬一式以驱民必从,贤智者力必不任,昏暴者幸以图成。
在天,则南北寒燠之异候;在地,则肥瘠高下之异质;在百谷,则疏数稚壮之异种;在疆界,则陂陀欹整之异形;在人民,则强弱勤惰之异质;在民情,则愿朴诡谲之异情。
此之所谓利者,于彼为病;此之所欲革者,彼之所因。
固有见为甚利,而民视之如荼棘;见为甚害,而民安之如衽席。
学不可知也,思不可得也。
言之娓娓,行之汲汲,执之愈坚,所伤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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