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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撅了撅嘴,有很多话要说的样子。
皇帝注意到他表情,问他,“是否有话想说?”
谭振兴弯腰作揖,“明算这门我侥幸多答对了一题,但从策论文章来看,我比父亲远远不足。”
尽管策论和明算比重相同,但论两门成绩谭盛礼更好,谭盛礼的文章震撼,引出的道理发人深省,谭振兴每次读完谭盛礼写的文章都有种不配为人的感觉.....
他要达到那种效果,只能靠嘴骂.....
由此可见,还是谭盛礼更厉害,他自叹不如。
皇帝不动声色重新比对两人文章,说来神奇,谭盛礼的文章他读了三遍,越读越爱不释手,他明明比谭振兴大不了多少,心态更像是老者的心态,因为谭盛礼的文章更表述到他心坎上,他按下心底真实情绪,问谭盛礼,“和儿子同场科举有何感受?”
战场上无父子,考场又何尝有父子,之前就发生过父子同场科举,儿子高中父亲落榜结果郁郁寡欢而亡的事儿,彼时儿子已入翰林,为此告假回乡丁忧守孝,听说那件事后,他唏嘘不已,君子不怨天不尤人不嫉妒,儿子高中光耀门楣是好事,却因自己心头那点不忿酿成惨剧,如今凝视着谭盛礼平易近人的眉眼,他又想起那件事来。
同样的事儿发生在谭家父子身上,该会有不同的结局罢。
他沉吟不语,但听谭盛礼答,“既觉得羞辱,又倍感荣幸。”
觉得羞辱是谭辰清好逸恶劳,年少时不发愤图强,他若勤奋些早考取功名如何会等到儿子长大成人父子同场考,荣幸的是孺子可教,谭振兴他们虽有些小毛病,但学习肯下功夫,还有得救。
皇帝再问,“名次不如他可会不甘心?”
“长江后浪推前浪,学生为之高兴,如何会不甘。”
子孙有出息,家族兴盛,该是所有长辈的心愿,怎么会心生不甘呢?
皇帝默然,又去看谭振兴,后者心领神会,毕恭毕敬地作揖,“学生亦如是。”
像他文章所写的那样,有父亲时刻在身旁教诲是最值得开心的事儿,哪怕他满头白发牙齿掉光也不会改变这个想法,谭振兴道,“状元之位,父亲当之无愧。”
“受之有愧....”
谭盛礼拱手,脸色诚恳。
尽管谭振兴性子不够稳重,答对三题是事实,谭振兴若是状元乃他应得的,作为父亲,谭盛礼为他开心。
“儿子的学问是父亲教的,父亲不是状元儿子岂敢称状元?”
谭振兴的声音掷地有声。
父子两互相谦让,最后还是由皇上定夺的,明算这门,谭振兴答对三题更出彩是事实,可策论文章格局略小,比谭盛礼逊色许多,钦点谭盛礼为新科状元,他为榜眼,而龚苏安为探花。
毫无疑问,谭家成了殿试最大的赢家,父子一门三进士,可媲美史上有名的苏家....
杏榜贴出,京里的读书人惊呆了,众所周知,江南和鲁州两地的读书人为状元热门人选,连个探花都没拿到,尽管两榜进士仍然以两地读书人居多,但打破了两地出状元的说法,绵州读书人顿觉扬眉吐气脸上有光,为看状元游街,特意沐浴洗漱后穿了身自认为体面的衣衫去街边候着。
街道两侧都是黑压压的人头,蒋举人显得尤为激动,不知道的以为是他中了状元。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坐在马背上,看着沿街穿得姹紫嫣红的人们,谭振兴突然想到了这首诗,经过蒋举人他们身边,他笑靥如花的挥手,不忘小声告诉前边的谭盛礼,“父亲,是蒋举人他们。”
他冲蒋举人他们挑眉,恨不得和他们分享件喜事:方举人落榜了,这会儿正躲在角落里偷偷抹泪呢!
但因很多双眼睛看着,他不敢俯身和蒋举人他们说话,只能在心里偷乐。
游街的顺序是以名次来的,状元最前,榜眼次之,探花其后,龚苏安作为徽州能考中探花也算徽州之光,徽州读书人张扬的冲其摇着折扇,齐声喊其名字,诵其诗文,声音不高不低,但在嘈杂的议论声中,他们的声音就略显突兀了,谭振兴回眸,礼貌道,“龚兄人缘真好!”
奈何龚苏安脸色发青,难堪至极,谭振兴以为他身体不适,关心的问了句,龚苏安寡淡地回了两个字,“没事。”
但怎么会没事呢,明明他答对了所有题,即便文章不行,但以明算的优异成绩,新科状元应该是他,而非谭盛礼和谭振兴,望着前边那道背影,龚苏安心头咬牙,偏谭振兴不懂,担忧道,“没事吗?我看龚兄气色不好...”
想到某种可能,他了然地挑眉,小声地说,“是不是饿了?”
龚苏安:“......”
“老实说,我也饿了。”
从清晨到现在,他连口水都没喝呢,连续考四个多时辰,被钦点为榜眼后就骑马游街,这会儿饿得不行,可惜身上没有带吃食,他鼓励龚苏安,“先忍忍吧,待会就好了。”
龚苏安:“......”
“你真不是饿着了,脸色真不太好呢。”
龚苏安:“......”
不想搭理谭振兴,龚苏安偏头看向街上围观的百姓,顺着他视线望去,谭振兴再次开口,“找点事转移注意力是个好办法,看到穿蓝色衣衫的小男孩没,他仰慕地冲你微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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