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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贞没放在心上,毕竟他伤的?是手不是脚。
转回来对慧慧道:“叫他们?做些过口的?吃食来。”
一则祛祛口苦,二则已经折腾到下半晌了,也该进?些汤点垫补垫补。
“何必麻烦?清茶漱一漱就是了。”
皇帝保持着左手负在后头的?姿势,右手稳稳当当地提起几案上的?茶壶,给自己斟了杯茶,徐徐端到唇边饮用。
仪贞这会儿福至心灵,意识到他是以为自己起身要?走。
倒把她想得太没有家教涵养了。
她始终不理解这种莫名?其妙的?患得患失,不过口吻总归比大而化?之的?过去长进?了些:“诚如你想的?那?般,我今日来,是因为听?见说?你受伤了——可这没准儿正?是老天爷看我拖拉了这么久、有意塞来的?一个契机,不必将它?想得那?样坏。”
她走上前,执意接过皇帝手里那?盏半冷不热的?茶,放到一旁去:“这些日子,我不知打了多少篇腹稿,千言无语说?不尽,可一个字也落不到纸上去——亏得我不用做文章考功名?。”
她冲皇帝笑了笑,皇帝在久违之余,并未能感到稍许心安:若她是写不来文章,那?么他便是明知科考取士宗旨何在,却依旧对拿到手的?考题一筹莫展。
“…现下我全无预备,只好信口一说?,你便姑且一听?,可与不可另论,好歹要?履行上月之约。”
不履约,更无以常见常伴如旧。
入药的?地龙死而复生,在五脏六腑中翻腾挣扎。
皇帝深抿住唇,甚至忘记了可以呼吸,不知自己将等来一场倾盆暴雨,还是地动山摇。
“从前种种,我虽未能欣然全纳,但?愿尽力体谅你;今后种种,或有分歧,但?愿你也尽力体谅我。”
腕骨上突兀地传来倍逾实际的?剧痛,皇帝因此?愈发不能分辨这是不是梦——眼前人的?答案不在他推演过的?任何一种可能内,而他二十余载的?睡眠里亦从不孕育这等聊以慰藉的?幻想——但?是,这一切又总不会是真的?。
包括疼痛。
“陛下、陛下…鸿哥哥?”
仪贞话音方?落,不意皇帝的?脸色苍白到泛青,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惊异万分地把住他的?手臂:“怎么疼得这样严重了?我这就叫高?院使…”
“无碍的?。”
皇帝很快收起了失态,道:“约莫是先前受损淤滞的?经脉这会儿才缓过来了,一通畅自然疼感也敏锐些,不必再召太医。”
仪贞觉得他说?的?有理,伤筋动骨全靠将养,今后且留心呵护着最要?紧。
心里有了章程,又小心搀住皇帝另一条胳膊:“还是坐下歇会儿吧。
不管是吃什么喝什么,要?什么玩什么,千万别逞能,一概交给旁人伺候就是。
并不会因为这个,堕了陛下文韬武略的?威名?:反倒是勉强亲力亲为,恢复得不佳,将来打马开弓,才叫心有余而力不足呢…”
她又恢复了话密的?本性。
而皇帝犹慑于她那?短暂的?郑重其事模样,心有戚戚良久。
跌马摔伤没那?么好使了。
尽管他绝非故意为之,不过是鬼使神差分了心,可难以否认的?是,此?刻的?修好没能令他彻底踏实:不是谢仪贞对他仍有保留,而是他已怯于谋划下一次的?自伤邀宠之法。
是的?,邀宠。
谢仪贞对他的?喜欢远不足以容忍他肆意杀戮旁的?争夺者,他唯一能斡旋的?余地,无非是竭力拓展他在她刚正?不阿的?心田里的?一亩三分。
而这与历朝历代那?些献媚于帝皇的?妃嫔毫无二致。
他重新躺回醉翁椅中,闭上眼,裹得面目全非的?左腕置于扶手上,迟钝麻木,简直不配与人肌肤相亲。
但?不来握他的?手的?谢仪贞毕竟就坐在他身边,这确确实实该算一点儿慰藉。
磐石似的?醉翁椅卸下了部分重负,怡然地前后轻摆起来,极类束之高?阁多年?的?摇床。
次日视朝,大臣们?并未自圣躬上瞧出?什么不同。
至于当时在场亲眼目睹的?众子弟们?,大都只领着个充门面的?虚衔,压根不够格来此?间议事。
故而众大人们?该奏请的?奏请,该参劾的?参劾,革故鼎新者有,老生常谈者亦有,凡呈条陈,皇帝一概收下细观。
又及盐政,视同一律。
几位老臣偷摸着互递眼色:陛下今日倒好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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