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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孩子,”
顾玄素摸摸她的头发,“真像你母亲。”
“好孩子,早就听说你要回家,一直盼着呢,”
大舅母陶夫人抹着眼泪带着笑,挽着她往里走,“快进屋去吧,外面冷。”
“到家了。”
顾玄素看向窗外。
“看,”
顾玄素从袖中取出一个布包,打开来递给她,“我给你也带了些。”
大舅父,大舅母,二舅父,二舅母,许多表兄表弟,年长的兄弟们都已成亲,还有了五个小外甥,乌泱泱的许多人,行礼行得腿都有些发软,人太多了,让她应接不暇,她还从不曾有过这么多亲人。
岁岁平安啊。
傅云晚夹在人群里往内院走着,看见夜幕上闪亮的星子,极远处有孤零零一颗极大极亮的,认不出是什么,却让她突然想起了桓宣。
红着眼圈向他挥挥手,听见他含着笑意柔和的声音:“绥绥,岁岁平安。”
金灿灿的,烤得裂了口的栗子,金灿灿热乎乎的金桔,傅云晚含着眼泪拈起一枚递给顾玄素:“曾祖也吃。”
相似的南音,相似的,与母亲仿佛的容颜,她终于,回家了。
除夕之夜,送她到家后,他也要回家守岁了吧。
他母亲在兖州陷落后恰好回江东归宁,躲过了那一劫,许多年里母子两个天各一方,今夜,也是头一次一同守岁吧。
顾玄素拉着她下了车,指着最后面一个面容严肃的男人:“绥绥,这是你大舅父。”
傅云晚也咬了一口,微甜微涩,清爽的汁液一下子溢满了口腔,嘴笨得厉害,满心的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一口一口吃着,笑着,专注地看着十五年来第一次见面的亲人。
傅云晚看见他微微泛红的眼角,他转过了脸,声音轻颤了下,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从后除夕守岁的时候,你母亲时常坐在我膝下的小凳上,围着火炉烤栗子,烤金桔,满屋都是香气。”
傅云晚顺着他的视线望出去,高高的门楼,粉墙灰瓦的庭院,门后两盏锦绣珠子灯,灯下影影绰绰,许多人都在门后等着。
傅云晚恍恍惚惚,想起很小的时候有一次过年,母亲得了两个金桔烤了,北地冬日里得些鲜果极不容易,那两个拇指大小的金桔母亲一口没舍得吃,全都给了她。
傅云晚跟着她进了大门,心里突然一动,回头时,谢旃站在门外,遥望着,向她挥了挥手。
他现在到哪里了啊。
这样除夕的夜,他是如何度过的?他现在,还在生她的气吗。
望着那颗星子,无声地在心里说道:岁岁平安。
雁门关后。
篝火噼里啪啦烧着,架上烤着腊肉,做着胡饼,顾冉隔着火堆,抛过来一个酒囊:“大将军,白天从官军那里缴获的,上好的屠苏酒。”
桓宣伸手接住,拔开塞子,饮一大口。
热辣辣一线灌下去,浑身立刻暖了一大截。
的确是元日里要喝的屠苏酒,带着新年的滋味,固然此时只是在荒郊野外,冻得手脚都是麻木,然而,依旧是新年呢。
拿起来向顾冉晃了晃:“还有吗?”
“只有这一袋,”
顾冉笑道,“这帮官军抠得很,酒也不舍得多带些给咱们。”
众人都哄笑起来,有说进关去向守军再讨些,有说等回了六镇再补一顿好酒,桓宣抬手,将酒囊抛回去给顾冉:“给弟兄们分着喝吧。”
但这除夕的欢喜气氛和反出兖州的扬眉吐终究还是让每个人都带了笑,便是没酒也不在意。
火堆上腊肉已经烤熟,滋滋冒油,干粮饼子烤得热乎焦黄,另一堆火上架着两口大锅,一口炖着干菜汤,另一口炖着黍米粥。
行伍人吃穿都不讲究,一口饼就着一口肉,热乎乎地落下肚子便都觉得极是惬意,极远处雁门关上五点星火,守关的北人士兵大概也在守岁熬年,等着元日到来。
桓宣看他一眼,微哂:“只这一袋,便是你想,去哪里能够多喝?”
桓宣撕一块肉嚼着,回头,看见乌骓的鞍袋里露出镣铐的一角,突然觉得那时候起的那个念头那样可笑。
王澍从顾冉手中接过,只抿了一小口:“饮酒误事,都少喝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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