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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还在那里,”
傅云晚咬咬唇,“算了,应该是我看错了。”
“那个人,”
傅云晚伸手指给她看,“正跟你大兄说话的那个,是谁呀?”
“你看什么呢?”
何英性子开朗,看见她一直走神,忍不住又问。
玉人般的年轻郎君,智计百出,人称檀香帅。
关紧窗户退回车里,拿起谢旃的灵位,心里一下子酸涩到了极点。
如果他还活着,如果。
傅云晚将灵位紧紧抱在怀里,眼泪扑簌簌掉着,压抑许久的情思被檀香帅三个字狠狠勾起,一时间满眼满心都是谢旃。
她已经多久不曾好好想过他了,恍如隔世一般,其实距离他辞世,也不过七八十天功夫。
如果他还活着,知道景国北伐节节顺利,知道景国出了这么一个厉害的人物,一定也很高兴吧?虽然他从来没说过,但她看得出来,他心里一直惦记着江东,甚至还有收复失地的志向,他看了那么多书,翻了那么多地图,有五次她还撞见他跟颜伯含在讨论景国局势,他胸中有那么多抱负,却因为声名在外一直受到的朝廷严密监视,半步也没法离开邺京。
如果是她认识的人,那就不可能是流民,更不可能跟何平子相识,那人的打扮看起来像是何平子队伍里的人,应该是她看错了
她顺着道边的草丛飞快地跑走了,没有她叽叽喳喳说话,四周一下子安静得厉害,傅云晚怅然若失。
却在这时,那人忽地走开了,河边人多,他始终背对着她在人丛里东拐西拐,很快就融进流民找不着了,何英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半天,有点懵:“哪个?”
谢旃若是活着,必定也当得起这个称谓,她是听过他谈论天下形势的,没有人比他更有远见,目光洞明,就算邺京城里那些南人,颜伯含他们大他五十岁的年纪,也都视他做领袖,对他的见地胸襟佩服得五体投地。
若在一个月之后,她是万万想不到竟然有这么久不曾好好想过写真,那时候她以为,余生所有的时日都会用来思念他,陪伴他,可桓宣那样可怕,会用那样的手段,逼着她一点点把谢旃赶出去,就连现在,她独自坐在车里,心里也是忐忑的,怕被人发现,告诉了桓宣。
眼泪越流越急,指尖抚摸着灵位上凹凸的文字,摩挲着温润的檀香木底座,又送在唇边要吻,眼后却突然闪过那日蒙在灵位上的帕子,身下摇晃的桌脚,一刹那烫了手似的,急急抛开。
哭出了声,又紧紧捂着嘴,不敢再发出动静。
她都跟桓宣那样了,她还有什么脸来想他。
“郎君,”
段祥在窗外唤,“何英如果问起我们的身份去向,还是不要说吧,万事留神些好。”
傅云晚急急擦了眼泪,忍着哽咽,嗯了一声。
半晌,听见她低哑的回应:“谢大将军。”
她没再哭了,桓宣想着谢旃交代的另件事,在黑暗中低头向她的方向:“还有件事。”
鼻子里蓦地闯进一缕幽淡的香气,夹着纸灰、香烛的气味,暧昧而不分明,桓宣猛地顿住,才发现不经意中已靠得太近,鼻尖都快蹭到她的后颈。
傅云晚一动也不敢动,只觉得颈子里长长短短,都是他灼热的呼吸,窘迫恐惧之际,耳边吱呀一声,桓宣推门走了出去。
强烈的压迫感随之消失,傅云晚如梦初醒,犹豫着跟了出去,他走得快,白麻孝衣在微茫夜色中勾出高大的身形,傅云晚忙忙追着,后背上湿湿凉凉,不知什么时候出了一层薄汗。
桓宣走出几步,心里有事,终是转身回头:“你……”
***
夜半时分,桓宣在驿站见到了连夜追过来的王澍。
“寄姐是颜衢安排下的,应该跟颜伯含脱不开关系,属下已经让人暗中监视颜家,如有异动,立刻控制。”
王澍抬眼,“颜衢我带过来了,是否用刑还请明公拿个主意。”
桓宣有些意外,之后怀疑过许多人,但从没想到竟然是颜伯含。
算起来颜氏与她五乎算是毫不相干,为什么背地里动她?他也知道王澍在顾忌什么,谢旃与颜氏通家之好,来往亲密,王澍担心他不答应对颜氏下手。
“用刑,撬开颜衢的嘴。”
桓宣道,“此事颜伯含不可能不知道,让京中动手,一家子都拿住。”
三两步跟上,夜色微茫,她伶仃的身形裹在孝衣里像一片薄薄的白纸,前面不远就是孝棚,到处点了灯笼火把,照得如白昼一般,棺材黑漆漆的停在堂中,桓宣迈步走近:“入殓。”
从晚至夜,直到三更过半一切才安置停当,傅云晚回房时夜色正浓,孤灯昏黄,长长的影子拖在地上,想起从前来谢家总是满怀欣喜,尤其与谢旃定亲后更是一直盼着能早日成亲,留下便再不用走,如今她留下了,与谢旃却是天人永隔,再看不见了。
一时间悲从中来,伏在床边默默落泪,昏昏沉沉间觉得脸颊有些微微的刺疼,睁眼一看,才发现压着的不是被褥,而是桓宣的锦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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