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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可以一气不停地骂上两个时辰,其用词之粗鄙,面孔之狰狞,想在回想起来,仍旧不寒而栗。
据街坊四邻讲,母亲原是个鲜妍明媚的美人,尤其爱笑,笑起来颊边两个浅浅的酒窝,最是讨人喜欢。
可是萤娘从没有见过母亲笑,自打记事起,母亲就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脸上常年笼着洗不去烟尘。
她唯有从他人的只言片语里拼凑出母亲当年的姿色。
父亲流连酒色,年年月月不着家,偶尔回来一次,缠磨走母亲辛苦赚来的钱,又消失无踪。
父亲不在的日子,母亲没好气色,但凡她有一丁点儿差错,拽过来便打骂。
打得她嗷嗷大哭。
她哭,母亲也跟着哭,哭过之后又会心疼地给她上药,身上青青紫紫的掐痕烫伤经药水一蜇,激得她浑身颤栗。
母亲说将来她成亲,一定要长正眼珠子,找一个敬她疼爱她的夫君,别像她,眼珠子歪了,寻死觅活嫁了这种男人,受一辈子窝囊气。
母亲还说,好看的男人靠不住,都说歪瓜裂枣,可歪瓜裂枣往往是最甜的。
母亲还说,男人最要紧是一心一意,三心二意,见异思迁的男人猪狗不如。
萤娘不懂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一一记下来,想等长大一点儿再琢磨。
然而还没等她长大,母亲便死了。
那天父亲醉醺醺地回来,身边居然搂着个娼妓,堂而皇之走进屋子,搞到床上去。
母亲与他们扭打在一起,被父亲推开,撞到桌角上,额头鲜血长流。
父亲竟也不管,照旧搂着娼妓翻云覆雨。
母亲坐在原地,两眼空空,如同枯槁之朽木,木然听着床上男女的吟喘。
不知过去多久,声音消失了,床上两具黄白交叠的肉体似已熟睡。
母亲站起身,她头上的血已经凝固,红彤彤地印在半张脸上,酷似伤疤。
她抱起熟睡的萤娘放到屋外地面上,回到屋里,踢翻酒坛,劣质酒浆汩汩流出来,漫及地面。
烛台随之倾倒,大火“嘭”
地燃烧起来,不需要循序渐进,顷刻蔓延整座屋子。
萤娘揉着眼睛起身,看到母亲站在熊熊燃烧的火屋前,火光将她脸庞映得通红,已然分辨不出哪边染过血哪边没染过血了。
就在萤娘惊疑不定时,屋子里传来女人惊恐的叫声,旋即,一个女人自火海冲了出来。
萤娘永远无法忘记那一幕,蔚蓝的夜空下,女人苍白的肉体一丝不挂,火焰追着撵着,咬上她的头发,绚烂至极的燃烧。
萤娘一生看过许多次烟花,但是没有哪一次比得上这次,火焰在三千青丝上绽放,如梦似幻,足以叫人铭记终生。
父亲喝多了酒,没能逃出来。
而母亲呢,母亲回过头,冲着萤娘嫣然一笑。
那是她活到九岁,第一次看到母亲笑,确如传闻中的明媚无双。
也是最后一次。
笑过之后,母亲义无反顾地冲入火海。
后来的一切都是那样纷乱杂沓,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她已身在祖母家。
在祖母家清贫潦倒地长到十七岁,萤娘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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