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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柯鸿雪口中的少将军则是卫准,卫自恒的嫡孙。
北境进犯的那年,先太子二十一岁,卫准十七岁,都是虞京城里风华正茂的少年郎。
如果历史的轨迹未曾出现偏移,先太子会即位、登临大宝,卫准也会从青涩的少将军成长为他的父亲、祖父那般,光听见名字就足以震退蛮夷的一方名将。
可过往的时间没有如果,卫准跟先太子一样,全都死在了那个旭日初升、边城被破的暮春时节。
少年埋葬在春朝,成为驻守边关的风沙。
容棠回忆着原身脑海中残存的记忆,轻声道:“小时候我去祖母府中玩耍,偶尔会坐在门口石阶上望向对面。”
那是一座富丽堂皇、门庭显赫的大宅门。
家中无成年男性,主事的都是女子,从卫老夫人到卫夫人,每一位都是英姿飒爽、果敢坚毅的优秀女性。
卫准是十几岁的少年郎,天性-爱玩,不喜学习,日日舞刀弄枪、呼朋引伴,生在显赫世家,却能在长街闹市街角拿三两枚铜板,跟一群小娃斗蛐蛐儿玩。
往往混上一天,带出门的银子全都变成了小朋友手里的糖人,少将军掂量着手里仅剩的几枚铜板,随意找一个贩酒的小摊,要上一壶最便宜最剌嘴的烧刀子,慢悠悠地喝着酒往家晃。
到家门口又开始紧张,藏了酒壶理理衣服,拍掉坐在地上沾到的草叶,整好发冠,装出一副得体矜贵的样子步履从容地往家走。
然后一打眼,望见对面邻居家门口坐着的又一个小娃娃。
记忆里画面斜阳洒满半天,宣武大道上空旷寂寥,每一处都是高门大户间不可窥探的隐秘,恣意潇洒的少年郎健步走来,笑着弯下-身,变魔术似的从衣兜里掏了掏,捏着一根飞龙形状的糖人笑:“叫哥哥,叫一声哥哥就给你糖吃。”
容棠作为一个误入时空乱流的外来者,却也会在偶尔回忆起这些画面的瞬间感受到原主的情绪。
那是一种……近似于小时候坐在晚霞满天的斜草坡上,等父母长辈回家时,对方顺手给自己一个零食的惊喜雀跃感。
原主幼时那些被苦涩汤药熏满的记忆中,很少有这样鲜活的感情。
鲜活到容棠作为旁观者,都不自觉会稍稍扬起唇角,道:“他给我吃过很多糖。”
宿怀璟微怔,唇角浅浅上扬起一个弧度:“表哥也给过我很多糖。”
“舅父常年不在家,舅母跟国公夫人都管不住他,有时候我去国公府玩,表兄就会带着我掏鸟蛋钻狗窝,每次都弄得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要不是母亲拦着,他不知道得被舅母罚跪多少次。”
容棠给自己倒了一杯温茶,热腾腾的白雾缓缓往天上飘散,他望着宿怀璟,做一个安静的聆听者。
宿怀璟说:“表哥自小就向往沙场,他说只要他活着一日,就一定不准蛮夷跨过边境线一步。
舅母催他成婚,他说国将不国,何以为家?”
他皱起眉头,细细想了想,也不知道是记忆太久远有些模糊,还是回想太多出现了偏差,追忆起来有些费力。
宿怀璟道:“那时候好像才元兴二十四年冬天,大年夜,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句话,刚说出口就被国公夫人拿拐杖敲了好多下。”
他笑了一下,眼眸里渐渐浮上一层浅淡的哀伤:“可后来我们才知道,他是最早看出异样的人,直到今天我也没想明白表兄是如何知道国将不国的。
如果真要说,大概只能说他是一个天生的军事家,哪怕身在京城,也知道千里之外的北疆将有动荡。”
“太子自请前往边境,是为了鼓舞激励战士,表兄跟他一起去,原本很多人都不同意。
可国公夫人站出来说他的祖父、父亲,全都是为了家国战死,如今边境有异样,又无大将镇守,他理当前往。
哪怕万一死在沙场上,也比千万边境战士与子民无辜枉死强上许多。”
宿怀璟声音愈发的轻。
他当时才八岁,有些事是自己看到的,有些事却是听人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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