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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冬站在门前,定定注视着闻俭的背影,她总觉得闻俭变了许多,这种改变看似微不可查,却在日复一日的累积,有时她甚至会对眼前人感到陌生。
第二天清早,忍冬没有急着前往宝济堂,反而带着药箱,一路赶到孟府。
孟府的宅院位于城西,此处修建了不少勋贵的私宅,是以街面上的行人非富即贵,男子衣饰讲究,遍身绮罗;女子更是穿着精致华美的裙衫,一个个秾艳婉丽。
一身灰褐色短打的忍冬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好在她并不在乎这些,这会儿只想尽快给那位孟公子诊治,免得提前收下的诊金烫手。
孟府巍峨堂皇,颇为森严,就连站在台阶之上的门房皆面色冷肃,一瞧便知这是从军营里出来的练家子。
忍冬快步上前,将昨日孟渊留下的亲笔信递交给门房,那位孟公子看似文弱,一手草书却堪称笔走龙蛇,十分狂放不羁。
门房接过书信扫了眼,确定眼前之人未曾撒谎,随即做出请的手势,将这位作男装打扮的女子引入府中。
早在昨日,忍冬便差使医馆的药童出门打听消息,知晓这座刚修建不久的孟宅在邺城颇有名气,据说是出自名家之手,碧瓦飞檐、潺盢流水,堪称一步一景,美不胜收,可惜此地主人性情孤僻,从不见外客,她是头一位被允许登门的客人。
行走在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上,忍冬低垂眼帘。
那位孟公子能在邺城拥有这么一座宅院,说明他不是毫无根基的商户,反而与贵胄关联颇深,不过此人究竟是何身份,都与自己无关,只要她能抑制住那人体内的毒性,便算是尽到了医者的本分。
门房将忍冬带到书房前,低声嘱咐道:“劳烦陆大夫稍待,我先进去通禀。”
说罢,他轻叩门扇,入到房中,片刻后走了出来。
“陆大夫,公子请您进去。”
忍冬望向紧紧闭合的木门,不知怎的,心跳没来由加快些许,她抬手按住胸口,深深吸气,缓慢推开门板。
外面正是清晨,天光大亮,而室内却早已放下了用来遮蔽窗扇的帷幔,仅在四角燃了几盏灯,因此光线很是昏暗。
忍冬隐隐嗅到了一丝血腥气。
她本能的察觉到了危险,双足仿佛生了根似的,站在堂下一动不动。
魏桓抬起头来,黑眸微微眯起,带着薄茧的指腹反复摩挲着自己的私印,饶是髓海钝痛不已,那张俊朗面庞仍不露分毫,只是眼底布满密密麻麻的血丝,无端透出几分煞气。
薄唇噙着笑,魏桓道:“坐吧。”
昏暗中,忍冬看不太清男人的面容,她环顾四周,发现仅剩的一把木椅恰好摆放在桌案前,意味着她必须坐在孟公子身旁,才能为他施针。
忍冬刚一落座,魏桓便嗅闻到了那缕清浅的梨香,这丝香气犹如救命的良药,安抚他几近崩溃的髓海,缓解了翻涌不休的疼痛。
忍冬并不知道,魏桓小时候曾被背主的奴仆扔到山涧中,他侥幸不死,还被狼群抚养长大,狼群大多在夜里捕猎,渐渐的,魏桓竟如野狼一般,能在黑夜视物。
此刻他盯着忍冬,自然不会错过女人神情的变化,忍冬就像被野兽盯住的猎物般,警惕到了极点。
魏桓陡然想起那个荒唐的晚上,甜梨香如同无色透明的纱幔,将他笼罩起来,时时撩拨,一寸寸攻城略地。
因幼时的那段经历,魏桓性情大变。
他骨子里带着兽类的难驯,离群索居,自然也不会像寻常男子那般,被男女之事勾动心神,他甚至从未对任何女子产生过欲望。
偏偏在那碗汤药的作用下,他被迫与陆忍冬纠缠了一夜。
魏桓本以为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是羞辱,可他却恼怒地发现,自己会经常想起那个女人,在午夜梦回之际,恍惚间还能听见女子低低的哭求声。
眸色幽深,魏桓佯作无事,淡声发问:“陆大夫为何还不动手?”
忍冬有些为难,“房内光线太暗了,孟公子,我能不能将帷幔掀开?”
魏桓可有可无的点点头,现如今他早就压下了那股翻涌的热意,外表再也瞧不出半分异常,自然无需阻拦忍冬。
见状,忍冬暗暗松了口气,她连忙走到窗前,将厚重的帷幔收好,灿金日光映入书房,揉碎一室的黑暗。
忍冬从药箱中取出针包,刚想抬起魏桓的左手臂,男人却主动将右手伸出来。
“我左臂受了伤,暂时不适合施针。”
魏桓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早先以乞丐的身份被带到宝济堂时,忍冬曾经用放血之法为他抑制过毒性,他左侧手臂盘踞着数道纵横交错的伤口,看起来格外狰狞,若是被她瞧见,肯定会发现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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