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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婳应了,便往自家的方向去了,她哼着悠悠的小调儿,踏着月光,回到自家的院子,在灶屋烧了水,又把那和了面的大木盆从神堂下面拖出来,捏成窝窝头的形状,上锅蒸了小半个时辰,绵软的香气顿时顺着热气传了出来,令人忍不住咽口水。
施婳拿起一个放在嘴里叼着,然后把剩下的窝窝头都拾起来,放进竹编的筛子里风干放凉,然后从门后拿了一个大大的竹筒出来,竹筒中空,边缘被削薄了,拎起来不重,上面还有个盖子,把窝窝头塞进去,盖紧了,便是一个简易的小行囊。
她又依法装了一筒清水,两个竹筒并在一处,施婳想了想,又去神堂下面给她爹的灵位拜了拜,然后把那灵位收好藏起来,道:“爹,等女儿逃得此难,再回来给您修神堂吧。”
一夜很快过去,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施婳爬起来,收拾了一番,便背上两个竹筒并一个小包袱,往祠堂的方向去了,她来得不算早,已经有几户人家在这里等着了,施婳笑眯眯地与他们打过招呼。
其中一个妇人问道:“阿九,怎么只你一个人?你哥哥呢?”
施婳背着小包袱,挺了挺小胸脯,道:“哥哥出远门去了,我一个人也能走。”
那妇人听了,便知是怎么回事,眼神中不由露出些许怜悯,替她出主意道:“我方才瞧着你叔了,正要过来呢,你到时候呀,就跟着他们走,想来也不会缺你一口吃的。”
施婳仍旧是笑眯眯道:“就不给我叔添麻烦了。”
那妇人还欲再说什么,旁边一位大嫂子轻嗤一声:“谁还不知道,就庚二那一家子,可还是别指望了。”
说到这话,几个妇人又小声议论起来,直到巷口又来了人,这才意犹未尽地按下话头,施婳笑而不语,她紧了紧身上的竹筒,这辈子她可不会指望她叔叔那一家子,否则被卖了还要帮着他们数钱。
施婳上辈子会落得那般田地,有一大半还是要拜她叔叔和婶婶所赐,她年纪小,家境可怜,模样生得也颇不错,东家给一口,西家给一口,再加上自己也能琢磨,好歹活了下来,没成想后来被人牙子看上了,当时的施婳还半懂不懂,听叔婶和人牙子当着自己的面在讨价还价,最后一吊钱,把自己给卖掉了。
人牙子将施婳带走之后,先是卖给了一个戏班子,没两年,戏班子散了,班主又把她卖给了京师颇有名气的歌舞坊,给起了个雅名叫施婳,此后再无阿九此人,后来施婳辗转入了太子的眼,又进了太子府,这是别话。
且说眼下,不多时,村里的人便都挑着行李担子,陆陆续续地来了,乡民们聚集在一起,谈话声,孩童哭闹声,叱骂声,一时间闹哄哄的。
施婳眼看着她叔叔也拖家带口地赶来了,庚二站在最后边,见着施婳,也没来打个招呼,仿佛没看到似的,她婶婶更是目不斜视,连眼角余光都没漏过一点,还往人后走了走,倒似乎生怕施婳过去一般。
直到老村长一家子到了,他着人点了点人数,道:“各家各户再看看有没有漏下的,没有了我们这就走了。”
众人听了,果然又去点拣了一遍,一阵闹腾之后,一行人这才终于上路了,方向正是南方,村长最终还是改主意了,看来自己昨晚说的那几句话还是有些用处的,施婳心中略带雀跃地想着。
梧村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他们这一次背井离乡,也不知多久才会再回来,又或者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赶路的时间总是最难熬的,没日没夜地走,脚底板起了泡,泡又被磨破,在鞋子里闷着,不出几日就发脓溃烂了,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疼,大人们倒还好,尤其是小孩子,便觉得愈发难捱,一路上蹦跶着哭闹不休,让人头痛不已。
施婳的鞋子也破了,但是情况倒要比其他人要好许多,她没事便捡些树叶草叶之类的东西垫在鞋子里,踩上去有些软,倒也还行,走起路来果然轻松许多。
因为天气干燥,竹筒里的窝窝头没吃多少,便都干了,硬邦邦的,跟石子儿似的,根本无法下咽,施婳倒是不在意,拿清水泡着继续吃。
就这样赶了七八天的路,干粮都吃得差不多了,也没见着一个州县,大家便都有些沉不住气了,不免有些人打了退堂鼓,想要回村子去,口称便是饿死,也要死在家里头,否则再这样下去,人累也要累死了。
老村长拄着拐杖,额上青筋迸起,骂道:“想回去就趁早滚,别在这胡说八道!
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当初我在祠堂里怎么说来着?带大家寻个活路,你非要想死,大伙儿还拉得住你?别浪费了我们的力气,你自个儿去便是!”
这劈头盖脸一通骂,众人皆是闭口不言,后来果然没有人再嚷嚷着喊要回去了,但是据施婳观察,确实有一户人趁夜带着一家老小回转去了,她并不多话,这个年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路都是自己选的,是死是活,也怨不得旁人。
接下来又走了两日,速度较之前要慢了许多,大伙儿的脚步也逐渐沉重,就在这时,前面的人停了下来,施婳心中奇怪,便过去一看,只见前方有一个小草塘,旁边有一群人在歇脚,显然也看到他们了,俱是站起身来,朝这边张望。
在这种时候,即便是一个小草塘,那也是一份地盘,不容他人觊觎的,两方的气氛顿时有些紧张起来,甚至有人拿起了地上的长棍之类的物事,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旁边有人迟疑道:“怎么看着像是瓦罐村的?”
“真是瓦罐村的?”
有人好奇道。
“我看到张二宝了,他不就是瓦罐村的么?”
说话的人尝试着招了招手,叫了一声。
对面的人听见了,皆是议论纷纷起来,最后一个青壮的汉子拨开人群出来,确认着问道:“是梧村的人?”
老村长扬声回道:“我们是梧村的,你是三子么?”
那汉子应了,众人松了一口气,施婳记得,梧村和瓦罐村之间相隔只有二三里地,并且互相结亲,所以这两个村子里的人,都少不得沾亲带故,颇有几分亲戚关系。
老村长带着众人都往草塘边去了,众人相见,果然都是些熟面孔,凑到一堆,便又是一通感慨,趁着这歇脚的空儿,都或站或坐地拉起家常来。
施婳带着竹筒去了水塘边,草塘的水也快干涸了,才那么三指来深,但是胜在水质干净,清澈见底,池塘底部的水草幽绿,看上去像一块水头足的碧玉一般,几个小孩蹲在旁边,聚精会神地往水里看。
施婳用竹筒打了干净的水,正要盖好,突然,旁边一个小孩猛地扑进水中,只听噗通一声,水花四溅,没头没脑地砸了施婳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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