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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再伤心难过咱们终究是外人,太傅一家子才是正经丧痛,柔儿你莫要给添乱,懂吗?等征西将军回来奔丧啊,看能不能搬出去,只等日子一到,我柔儿出嫁跟萧家的小郎君和和美美……”
说着,暗瞥嘉柔的神色,心里煎熬地简直没法说,她略懂医理,时不常地趁人熟睡替嘉柔把脉,一颗心,七上八下。
如今,只盼着寒冬快过,春暖花绽,到时柔儿过的另一般神仙日子,归竹窗下,弄笔案前……
嘉柔魂不守舍听着,忽站起身,人朝绫被里一趴,脸埋进去,呜呜咽咽像负伤的小兽悲鸣不已。
纤弱肩头一耸一耸的,不肯放开来哭。
直到两个眼皮又酸又涩,她人往灵堂来,临近了,在一片哀泣里心口跳得迅疾,步子再挪不动。
满世界的白,层层叠叠,丧幡飞舞,到此刻夏侯妙只是由桓行简亲自给换了衣裳,口塞玉器,并未入棺。
有步履匆忙的婢子看见嘉柔,忙提裙进来,到桓行简身旁低声说了什么,他眉头微皱,随即一展起身出来。
两人视线一接,嘉柔看到的便是个腰系草绳,一身熟麻布熬到脱了形的桓行简,她几乎没能认出他。
他一双沉沉望着她,石苞也在侧,手不觉就是个按剑的动作,可腰畔空空便成了个略整丧服的情状。
这个姜令婉,倒很会挑时候病,石苞不无遗憾,此刻,只把两只格外警惕的眼黏在嘉柔身上。
“过来再见见你姊姊。”
桓行简的声音低沉刻骨,示意婢子搀扶嘉柔过来,一入灵堂,看躺着的夏侯妙容颜黯淡,却十分安详,嘉柔战栗个不住没等多看竟被扑入怀中的一团白影撞的险些跌倒。
“柔姨,母亲她死了……”
是阿媛,一张小脸哭得发皱,眼皮早肿到锃亮。
她小孩子家,想起来是一阵,哭了睡,醒了再哭。
嘉柔紧紧抱住了阿媛,脸上失血,硕大的清泪无声地淌了满脸。
到底,没能抑制住声线发颤,啜泣的声音响起。
这是嘉柔第一回面对亲近之人的死亡,恍惚似假,只知道躺着的那个人再也不能开口说这尘世的话,再也不能唤她一声“柔儿”
,也再不能执笔丹青,心底大恸,不知怎的,鬼使神差间去握了握夏侯妙冰凉的手,嘉柔垂首,在泪眼朦胧中看到那指甲不过比寻常白淡了些,并未发青变黑。
只这么略作停顿,旋即被婢子轻轻拉开说:“姜姑娘,眼泪不可滴落在归泉之身。”
天色晦暗,灯影幢幢,桓行简正往长明灯里添着羌酒,他眼底布满青色,浓长的羽睫投下片阴影给遮去几分。
这个时候,家丁飞跑进来惶惶报道:“郎君,大将军来了,带着一队甲胄好大阵仗,奴没敢去惊动太傅,请郎君快去!”
话音刚落,听外头橐橐的脚步声,兵器碰撞声,由远及近,竟是直冲灵堂而来了。
哭声骤止,桓行简底下的一干弟妹等人皆露出个极不安的神情来,深深浅浅,全都把目光投向了长兄。
离他最近的子良不过总角稚童,抖如糠筛,桓行简把他稳稳一握,目光扫向众人:“不要怕,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嫂嫂去了,大将军会怪罪阿兄杀了阿兄吗?”
子良牵了牵桓行简衣角,桓行简毫无表情,一展丧服起身迎了出去。
“妹妹啊!”
刘融人才到阶下,目中一定,在左右搀扶下趋步奔了上来,撞开桓行简,于众人起身见礼的注视下,来到夏侯妙身边,先哭一阵,随后止泪,一双尚残红意的眼陡得逼向桓行简:
“我这妹妹,不过花信年华,好端端的怎么死在了你家里?!”
刘融身高形胖,偌大的一个人在灵堂里格外扎眼,且又来势汹汹,早把阿媛吓得小脸朝嘉柔怀中一埋,嘉柔忙拥着她朝角落中退了退,示意她不要出声。
桓行简面上哀戚,一张脸,早无平日神采:“清商病了许久,突然加重不幸病故。
我与清商夫妻恩爱情投意合,今日她先我而去,我自痛不可言,大将军这么问,显然是疑我,某承担不起。”
接到丧报时,刘融着实吃了一惊,一问长史,固然知道夏侯妙确实看着不好,但骤然而逝,实在太过诡异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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