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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卫不力,营中马棚里的一匹汗血初来乍到百般不耐,似乎半夜跳栏远走高飞了,一地黄沙土块望不到头,不出半日便又自己跑了回来,即便如此还是误了江依的行程,回程赶上大雪封山,走到驿馆大病一场。
天那样冷,马竟然跑出了汗,打在身上像染了鲜血。
江依回京之后深感此事办得不错,开春与柳书文通力解决了几桩大案,三年两次擢升。
查封一家青楼时,有个姑娘不当心碰了江依的肩膀,侍卫拎着长刀将人逼得跪地求饶,江依弯腰将她扶起来,姑娘哭得梨花带雨,一脸讨好地望着她。
此时天崩地裂,呼吸一滞,江大人忽然发觉此情此景有些眼熟。
数年来几经磨砺,心气早不如当年那般,偶尔想起这事,就觉得墨书文可怜,是她怒气当头失了分寸,现在看来书文就是有错也并非罪无可恕,更不该拿出官威压人,由她那样逼迫。
江依给掌事的打了招呼,托人从西北边地赎出一位在那讨过生活的年轻姑娘,具体的驻扎营地记不太清,只知道姓是“文墨”
的“墨”
。
江依在京任职的第三年,平江府老家收了一只商队,正巧去过边防营地,仔细问起来,都说没有这号人。
又过了许久,借出使通商之便,总算得了结果。
那个书文姑娘不是贱籍女子,军名册上只留了一个姓,是汴京收编的女儿军。
江依觉得怪,瘸子怎么能行军呢。
问她现在何处,能否寻到。
没有确切的答复,说是这姑娘走了。
走去哪呢。
这是许久以前的事,很多人都淡忘了。
新得来的这几句话像是破开了一道口子,不提,墨书文便改名换姓活得好好的,但凡有一个坏念头钻出来,无异于定性,江依总觉得她过得不好,她过得不好,自己心中就要多忍一分挣扎。
四处打听,最后才从同样以徭役代赋税的女子那里得到只言片语。
找到尸首时领军的将士都吓着了,身上有一处细窄的贯穿伤,契骨的箭头好认,被这种箭打穿不至于立时没命。
那箭身被生生掰断了折开,木刺掀翻,战场上杀人无眼的兵器原本就粗糙厚重,断掉的箭矢划烂了女人的颈子,刨了刨底下的沙子,大约失血过多,救治不及而死。
江依不太信。
那人说是,瞒不过您,到底不免有些出入,没法子,没人敢记这个,只是同营女子的见闻,给您回话都是复述,那些女人也只是听说而已,复述,人口相传,传上几个来回不见得一字不差。
她们说,出事的地方恰是两族交界,寸土之争,边地和中原大不相同,一毫一厘都要分个你死我活。
我们的人死在了分界线的那道土缝上,不能认,只能装没事人,死的不是王侯贵胄,就那么大事化小小事化没,再好不过。
要说凭什么认定不是他们掳走我们营地的姑娘抛尸妄图栽赃。
话是难听了些,那条路常走,一群人结队,一根骆驼毛不是他们的他们也不敢摘,可若是一个女子,死不足惜,倘若为证一个公道,不太值当。
千里长的一道防线,十数年严阵以待,真打起仗来,没的就不只是一个姑娘那么简单了。
边地损耗都是银钱,再便宜再贱,积少成多,几千瓢凉水浇在朝廷开支上,等到揭不开锅,损耗们又化成了赋税徭役,那才是真疯了。
江依静静听女人们叙述,竟也可悲地被她们带着算起这笔账。
她也觉得不太妥当。
江依没有过多去问,不去问她怎么跑到那么远的地方,不去问在伤处不致命的情况下为什么折颈而亡。
江依喝了好多酒。
她看不透墨书文因何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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