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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赶忙摆手,“本来就是家中亲长的事,她说自己太年轻,过些日子会给的。”
江依说不行,该由她来拿主意,指着我琢磨了半天,绞尽脑汁,一圈一圈点着指头挑字。
我不是良善之人,既离不开这样众星拱月的裹缚,又接不住满眼满怀痴心错付的喜爱。
不敢直截了当说清楚,也不愿口出恶言违负自心,终于进退维谷,当真罪有应得。
“我刚才听见了。”
凭月抬起头,眼睛弯起来,笑吟吟的,“不是说过了,那天在街上,一眼倾心,自然了,最初只想跟你亲近而已。”
“假的,别以为我不知道,早盯上我了,如清姐姐受你胁迫。
不要总是找人家麻烦。”
被揭穿了,江依用愠怒掩饰,脸颊和耳朵晒得通红。
让她说实话,一时答不上来,从地上捡起唇脂盒大小的圆石块打水漂,想了一会又说:“书文大步走路,下台阶的时候头发一跳一跳地飘。”
她说喜欢这个,问我信是不信。
我拿手肘碰她的胳膊,“正经问话呢。”
“正经问话啊。”
她像唱戏那样,轻轻缓缓摇了摇头,“都亲过你了,没躲,我记得你不要不认!”
是亲过,揽过肩膀,唇间红脂用力压在脸上,那时以为关系很近,南方姑娘和好友难道不是是这样相处?我戳自己的脸,很认真地问她:“亲脸怎么算亲啊?”
似是被我问住,江依愣了一下点头称是,我洋洋自得,看她气恼。
江依思索片刻,唇角眉眼一下舒展,突然凑近了在我唇上点了两下,轻轻的,鼻尖贴着脸颊划走。
明明不烫人,她却很快逃开了,装模作样端起茶碟,背过身,手掌遮在杯口,挡住朝我一侧的半边脸。
湖岸有一圈柳树,老的小的各自长出新叶,和她钗子上镶嵌的玉石一样翠嫩鲜亮。
新绿都要带些黄,见了光才明快许多。
夕照倒进水里,风起浪打,小块的碎光聚散漂去。
当间大片刺眼的白,四周镶金边,打铁的火花水中明灭。
我家也有金色的场院,不比这里白光刺眼,秋来霜降前后,北风吹扫落叶,满地枯黄一片衰败,黄叶大都堆成小丘,偏向茶褐深浅的各样颜色,要么铺在地上,太阳一照染成灿金,行人走过带起几片。
秋风不大,刮起叶片贴地飘走,车轮一样沿道路翻滚,既明亮又昏沉,像一地的金子在跳。
听闻宫里赏赐的珍宝也有金叶子,金子做的,脉络叶肉,肖似枯落的树叶。
金子长久,枯叶的命不好,要么飘进土里化成春泥,要么封在雪地上,连同最底下那层被来往行人踩实了的冰,春天一来化成一滩黑绿的脏水。
“浮光跃金,静影沉璧。”
我绞尽脑汁,说了前人的古语,却报错作者姓名,很是窘迫。
一堆字像摊开的卷轴一样砸到眼前,刚想起来,是这样。
我不是不知道,要是从头背就不会说错了,应该从起句背给她听。
我真的背过这个,小时候和家中儿郎一起听讲,先生让背很多古文,听人家一遍一遍地念,字都认不全,也能流利地说下来。
江依拉过我的衣袖,小心靠过来,声音放得很低。
她拍拍我的肩,像是在哄我,“前人随手一写,不全要背,古今典籍浩如烟海,光阴百代,前人著书心有所感,书文心境时有相似,我一样会混淆,对不上号,人之常情,不是笑你。”
读书人做派一向如此,明明是我说错话,羞红了脸,她比自己犯了错还紧张,手心出了汗,被我摸到就赶紧抽回去拿手绢攥住,虚靠在木栏上。
她心好,从不会看不起人,即便就我们两个人在,一样一点玩笑都不敢开,什么时候数落了我总要解释一番,生怕让人难堪。
我必定不会是小肚鸡肠的人,她在意我,于是格外看顾。
眼前胜景,她有些怕水,不能乘舟,只坐在江湖岸边,“江南就是,青绿蓝墨掺萤粉,多少人想生在这都没这个福气,还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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