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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头应下:“江依和我原本是萍水相逢,留到现在已经是缘分了。
我是想问,天道轮回自有定数,若我活着会令大权旁落,你们还会执意救我吗?”
“至少有人会和你站在一起。”
她顿了一下,神情有些落寞,“书文姑娘生分了,我孑然一身,如今已是大权旁落了。”
我拍拍她的背,宽慰道:“随口一提。
我明白,你们都有苦衷。”
柳仰探出身子侧了眼门墙,万分警醒地低下头,估摸着时辰尚早,勾勾指头让我别离那么远。
“想跟你说,京中最近,确有怪事。”
一位外地富商在风月场和贱籍堆里找一位姑娘,多大的年纪什么样的长相,给的都相当模糊,单知道花名叠字,找到了能赎身,但要当面看过验明正身,坊间传开,一时间城里多了两百六十四个叫这个名的姑娘。
柳仰刚被放出来,养着伤病不怎么出门,得了信心生不妙,好在那位姑娘还没有找落,赶紧往勾栏处塞了个细作去认,问起什么就溜边儿答,她不是一般人,手底下的姑娘也聪灵机敏,天生吃这碗饭的。
这也好查,拿出有章跟手印的文书来才行,官府就这么多,难就难在野的她管不着,好在这位富商毕竟是大商户,富贵人家里出来的,明面上没有太出格的偏好,人册堆里挑出了这个安排好的“舞姬”
。
看来是了,甫一上钩,这个冒领的姑娘急匆匆描眉画眼,戴了幕篱就去了,人家家里的一眼没看,只是问话,找了女使看了看胳膊、后肩和腰腿。
那商户不是人贩子,不是敌党,也不是趁乱反叛的国贼。
问明住址和喜好,一别多日无声无息,最后只遣人送来一封信。
里面夹着两封银票,从措辞和笔迹上能看出信主人的诚挚,开篇是为卖弄词采,后来渐渐放弃了,换用白话书。
大概是要寻的这位女子勾了哪家小姐,信纸一张,开篇半句带格式的问候都没有,三篇双调七十六字,每篇用韵不同,密密麻麻铺了两张纸。
写了两页似乎也觉得没人乐意看,这才改成正笔书写,瘦硬端直,笔锋裁墨,仿若数百年前就看穿了这姑娘的不良居心。
她们家里有钱,但一分都不会留给这家小姐,若贪图钱财,不必多此一举。
笔画逐渐敛去锋芒,字里行间柔和起来。
砚台里点的水也渐渐多了,从浓重变得秀丽。
书信这人说,能耐心隐忍一直读到这几页的兴许是个好姑娘,不会为难她。
不知怎么,又从月亮开始谈,兜兜转转写到今年的新柳,剖出一颗心给她看,最后请求收信人洁身自好,知道风月地经营不易,说旁的太作伪,金银最为贵重,自然将最好的献上来,只是过往遗憾太多,日后所需,你写信来。
再看信中带的钱封,红极一时的花魁不过是这个价了,收了信,就比花魁还要珍重,不论是自己误入歧途还是受人胁迫暗害,如今都已得了这样一位良人的偏爱。
不敢说上天垂怜,这家花了多少心血养出一位女儿,不是任由旁人糟践的。
女儿的一颗心比金银财宝还难得,那些心事好似天上银河,求她千万珍惜。
不珍惜倒也无妨,写信这人兴许是母亲或姊妹,格外明白事理,知道情爱一事不能勉强,收信人若不愿,钱款不必退回,她家姑娘是个讲理的人,照常讲明就好,倘若倘若,万一万一,她不愿听你推拒以致妄图逾矩——照打一遍,不必思及旧情留有余念。
那信上说:你手上有茧,她手上也是,我手上也是,我们都劳作,诚如你眼见耳闻,她在家辛劳勤快,不是受宠爱的高门贵女,只是芸芸众生里不起眼的半点灰草,念在她的好,你能否疼她惜她,爱其重其如珍宝?
你有真心,当真视她如明月,即便有些事不便开口也不要刻意欺瞒。
她太愚笨了。
这人写到一半觉出不对,提了句:你若不识字,不愿找人代读,我别无他法,识得现钱、银票足够。
接着又写:她虽善解人意,可于情爱一窍不通,若为解贪尝鲜,求她不如求旁人,虽表面粗陋,着实难在伺候,倘若有朝一日相看生厌,望你留心,确保她在汴梁城中有容身之所立足之地,不若将她送到梁园开封府衙后街第一家官宅,会有人代为谢过。
柳如清翻到最末如遭雷击,这家可熟了。
这家姓柳。
起初觉得有人跟她玩闹,从怀疑被勾起的那一刻就让人给耍了。
看了看那封长信又觉得言辞恳切,她是政员,从来不接救济风尘的活,万望寄信人的这家千金不被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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