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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ass=body这天夜里,咳嗽和呼吸困难,以及化疗带来的恶心和虚弱,都使云天明难以入睡。
邻床的老李借着帮他拿氧气管的机会坐到他的床沿,确定另外两位病友都睡着后,低声对云天明说:“小云啊,我打算提前走了。”
class=body“出院?”
class=body“不,安乐。”
class=body以后,人们提到这事,都把最后一个字省略了。
class=body“你怎么想到这一步?儿女都挺孝顺的……”
云天明坐直身子说。
class=body“正因为这样子,我才这么打算,再拖下去,他们就该卖房了,最后也还是没治,对儿女孙子,我总得有点儿责任心。”
class=body老李好像发现对云天明说这事也不合适,就暗暗在他胳膊上捏了一下,离开上了自已的床。
class=body看着路灯投在窗帘上摇曳的树影,云天明渐渐睡着了。
生病后第一次,他做了一个平静的梦,梦中自已坐在一艘没有桨的小船上,小船是白纸叠成的,浮在宁静的水面,天空是一片迷蒙的暗灰色,下着凉丝丝的小雨,但雨滴似乎没有落到水上,水面如镜子般没有一丝波纹,水面在各个方向都融入这灰色中,看不到岸,也看不到水天连线……凌晨醒来后回忆梦境,云天明很奇怪,自已在梦中是那么确定,那里会永远下着毛毛雨,那里的水面永远没有一丝波纹,那里的天空永远是一样的暗灰色。
class=body老李的安乐要进行了。
新闻稿中“进行”
这个词是经过反复斟酌的,“执行”
显然不对,“实施”
听着也不太对,“完成”
就意味着人必死无疑,但对具体的安乐程序而言,也不太准确。
class=body张医生找到云天明,问如果他身体情况还行,能否参加一下老李的安乐仪式。
张医生赶紧解释说:这是本市的第一例安乐,有各方面的代表参加,这中间有病人代表也是很自然的,没别的意思。
云天明总感觉这个要求多少有些别的意思,但张医生一直对自已很照顾,他就答应了下来。
之后,他突然觉得张医生有些面熟,他的名字也有些印象,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以前之所以没有这种感觉,是因为他们之间的交流仅限于病情和治疗,医生在看病时和其他时间说话的样子是不太一样的。
class=body老李安乐时他的亲人一个也不在场,他瞒着他们,只等事情完了后再由市民政局(不是医院)通知,这在安乐死法律上是允许的。
来采访的新闻媒体不少,但记者们大多被挡在外面。
安乐是在医院的一间急救室进行的,这里有一面单向透视的落地玻璃屏,相关人员可以站在玻璃屏的外面,病人看不到。
class=body云天明进来后,挤过各方面的人士站到玻璃屏前,当他第一眼看到安乐室的样子时,一阵恐惧和恶心混杂着涌上来,差点让他呕吐。
院方的本意是好的,为了人性化一些,他们把急救室装饰了一番,换上了漂亮的窗帘,摆上了鲜花,甚至还在墙上贴了许多粉红色的心形图案。
但这样做的效果适得其反,像把墓室装饰成新房,在死的恐怖中又增加了怪异。
class=body老李躺在正中的一张床上,看上去很平静,云天明想到他们还没有告别过,心里越来越沉重。
两个法律公证人在里面完成了公证程序,老李在公证书上签了字。
公证人出来后,又有一个人进去为他讲解最后的操作程序。
这人身着白大褂,不知是不是医生。
他首先指着床前的一个大屏幕,问老李是否能看清上面显示的字,老李说可以后,他又让老李试试是否能用右手移动床边的鼠标点击屏幕上的按钮,并特别说明,如果不方便,还有别的方式,老李试了试也可以。
这时云天明想到,老李曾告诉过他,自已从没用过电脑,取钱只能到银行排队,那么这是他有生第一次用鼠标了。
穿白大褂的人接着告诉老李,屏幕上将显示一个问题,并重复显示五次,问题下面从0到5有六个按钮,每一次如果老李做肯定的回答,就按照提示按动一个按钮,提示的数字是1到5中随机的一个——之所以这样做,而没有用“是”
或“否”
按钮,是为了防止病人在无意识状态下反复按动同一个按钮;如果否定,则都是按0,这种情况下安乐程序将立刻中止。
一名护士进去,把一个针头插到老李左臂上,针头通过一个软管与一台笔记本电脑大小的自动注射机相连。
先前那名指导者掏出一个东西,打开层层密封,是一支小玻璃管,里面有淡黄色的液体,他小心地把那个玻璃管装到注射机上,然后和护士一起走出来。
安乐室里只剩老李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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