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絮雨在角落里将这一切收入眼帘,手握得紧紧,心跳得就要跃了出来,见状再也忍不住,就要分开众人上前之时,忽然听到有人道:“住手!”
这声音听去颇为清嫩,犹如少年所发。
众人松了口气,纷纷望去,发现近旁路口又来了一队看起来也要入观的人马。
骑马行来的是一队皇室贵王,左右有清游和卫队的仪仗。
最前方,并排停下马的是两个年纪仿佛的少年,看起来都只十五六的模样。
曹宦自是认得,这二人当中,那身材孔武的,是当今皇子康王李泽,另个看去面容雪白身子有些瘦弱的,是宁王的嫡孙,新安王李诲。
方才发声阻止行刑的,正是李诲。
曹宦知他二人今日是受太子差遣来的,赶忙迎上拜见。
李诲问何故割舌,曹宦解释一番,称那人方才诅咒寿昌公主,犯下大不敬之罪,是奉袁内侍的命,对此人加以惩治。
康王闻言点头:“袁内侍惩治得对!
今日是我阿姐的好日子,他竟敢口出恶言,居心何在?若不加以惩治,如何杜绝效尤?”
“是,是,大王说得极是!”
曹宦正要下令继续行刑,一旁李诲迟疑了下,转向李泽道:“此人对姑姑不敬,该受惩治。
但今日袁内侍还有咱们都是奉命来此为姑姑祈福添寿的,既为祈福,虽不知姑姑此刻人在何处,但她若是知道,应也不愿因此事而见血。”
李泽看一眼他,神色不以为然:“小十三,我看你就是太过心慈手软。”
随即在马背上俯身靠了些过来,耳语道:“咱们还是不要多事为好,叫来做甚就做甚!
这是那阉人的意思,万一叫他告到我父皇面前,父皇不悦,你我都脱不了干系!”
李诲面露犹疑之色,显然也感到忌惮,但看一眼那个苦苦哀求的商贩,顿了一顿,又转头对曹宦道:“你还是进去,请袁内侍再斟酌一番为好。
此人确实犯忌,可否改成别的惩罚。
就说是我说的,今日是我姑姑的降诞吉日,如此见血,实为不祥。”
这新安王年岁虽然不大,面容还带几分稚气,辈分也低,但此刻的语气却颇为坚决。
他是宁王那位战死于平叛战的长子的遗腹子,三岁就被今上封为新安王,据说一直在府中跟随寡母读书进学。
他母亲爱惜他,连习武也不允许,故养成了沉默寡言的性子,平常也不出风头,不大引人注目,今日却这样开了口。
曹宦不敢开罪过甚,踌躇道:“新安王稍等,容我再去禀告。”
说完匆匆入了道观。
片刻后他再出来,袁值依旧没有露面,但改口道:“袁内侍命奴婢代他告一声罪,道坛已立,他不便出来相迎。
袁内侍还说,新安王之言,也不无道理,看在今日是公主降诞日的份上,免去割舌之刑,但活罪难饶,改笞三十,以儆效尤。”
这商贩因一句嘴快的无心之语招来大祸,人本已瘫倒在地,尿都淋了一身,听到改笞三十,才又活过来些。
虽然打得死去活来是免不了的,但比起割舌,已是万幸。
附近围观之人看着这一行人马也入了观,再不敢再多说什么,唯恐自己也惹祸上身,纷纷离去。
夕阳西斜。
女冠观内那一场铙钹喧天惊动半个长安的祈福会终于结束,宫中来的皇子、中使和官员们离开,寿果铜钱发放完毕,乞儿和路人散尽,街上也慢慢地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按照惯例,女冠观今晚还是不开。
人皆传言,皇帝陛下或会于某个谁也不知的时刻悄然来到此地,追思他已故的皇后,想念那位如今不知身在何处的公主。
絮雨在簪星观外守了整整一夜。
下半夜,天再次落下淋淋细雨。
待到天明,冷翠凝露,湿雾沾衣。
她回的时候,人已经浑身湿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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