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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就连此前被帮助的人也会加入,因为这事利多弊少。”
禾川眨眨眼:“我虽鄙陋无知,可世子真信那市舶司卿只是想改变税制么?他们那一个个居心叵测却又咄咄逼人的样子,像极了我们村里惯常钻空肥私的无赖。”
姜偃又一次暗暗惊诧,不得不感慨禾川实是心思入微,他这比喻虽粗糙,细想之下却真有几分道理——若晏尚与东杏王,还有那看来人畜无害的逢同,皆早有筹谋,是演了场戏来觊觎黎国之利,那么今日廷上种种便要做另一种解释。
思及此处周身皆冷,“国君”
这头衔竟像是座山般陡然压下,沉重无匹,竟连喘口气也难了。
即便对面坐的只是个江州畜民,姜偃也依然生了些挽留之意,想着旁观者清,也许真是一人计短二人计长。
然则她心知留下禾川毫无可能,面上也只能不动声色。
“你将犯罪一事告知我,便不怕?”
禾川以为姜偃不会再问话,正往嘴里塞螺肉,这一下险些噎住,没过脑子便含糊不清答:“怕,可世子你这里凶险万分,我更怕他们欺负你。”
姜偃的目光变了。
禾川看她反应,才后知后觉自己又犯上了,还是大不敬那种,赶忙拼命咽了口中食物跪下行礼。
姜偃便让他在那里跪了半晌,像是陷入了沉思,又像是根本忘了还有他这么一个人存在,半晌后才令他起来。
太和城日落比鸿山早不少,远处的黑寂渐渐压过来,驿馆别处的屋舍业已熄了灯火,禾川方才吃了很多东西,又说了许多话,还不管不顾地犯上了一遭,临到回房收拾东西,突然生出几分不舍来,离桌前他捡出几个特别漂亮的螺壳问姜偃能不能带回去给妹妹玩,几个小玩意想来也不会在江州惹出麻烦,姜偃答应了,心里又想回头挑些不惹眼的东西让他一并带走,只嘴上没说,打发他回房收拾行装。
禾川又哪里有什么行装,唯一一身衣服也早让姜偃给丢了,于是寻了个荷囊将清理好的螺壳装了,躺床上发起呆来。
他一时想自己出来这些日子家里如何了,一时又想今后姜偃就要自己面对这些吓人的风风雨雨,那细弱的肩背扛起黎国偌大的责任,想得胸口都有些酸涨,一时又觉得自己想得多了些,姜偃就是姜偃,自己走不走留不留,哪轮到自己忧心,万一身份暴露,怕还会给姜偃带来更大的麻烦,还是父母妹妹才要是自己该多费心照顾的。
念及家人,禾川开心了些,翻身想看看窗外的月色,太和城的月,似乎与鸿山和三户津也并没什么不同,他思绪飞得远,等外面有人敲门才惊觉来了人。
来人不止一个,宫里的内侍陪着大荒司从事、奉常寺卿后庸来见姜偃。
深夜造访,对方倒也没有多少废话,尤其是大荒司的从事,见到人后只是告知了姜偃,大司命召姜氏小公子姜宣,于次日去面见司命,言罢也不寒暄,静静立在一旁,像是一根沉默的柱子。
后庸则圆通些,待从事说完,才对姜偃拱手道:“朝中决议本次六艺大考提前举办,上面定了由姜宣小公子代表黎国应考。”
姜偃听了,心下已暗自明白了一半,面上却仍未表露:“六艺大考,历来仅有诸侯与世家承继者方有资格,公子宣并非储位,又久不现人前,只怕不妥。”
“黎国国君虚位高悬,偃世子假日时日必再进一步。
世子既无子嗣,小公子以承继者身份应考,亦是合理。”
后庸未曾多想,便脱口而出。
“偃谢过大人抬爱。”
姜偃挑眉看了一眼后庸,复又向大荒司从事拱拱手,“然大司命尚未起乩问神,无上神与天家之命,偃不敢忝居。”
姜偃此言一出,后庸方才醒悟方才一时口快,恐怕已行差踏错。
他只得略作弥补:“世子所言有理,庸已将旨意带到,便请小公子专心备考罢。”
言罢又揖了一揖,随另二人走了。
奉常寺后庸乃东杏王、东郭婴一派,此番六艺大考特点名“姜宣”
参考,只怕抬举姜偃为假,试探公子宣为真。
黎国吞了这个哑巴亏,姜偃自然也要还以一报,虽后庸许以国君之位只是一时口快,她也要在大荒司来使与皇宫内侍面前将这意思砸实了,既向少淑尤示好,更要以此离间东杏王与小天子之间关系。
朝内之事,谁不是如履薄冰、见叶知秋?
东杏王指派后庸来拉拢黎国,结党这顶高冠虽扣不上去,但多少亦能表明黎国态度。
送一行人走远,姜偃回到房中,看到禾川正在倚门而望,脸上是说不出的茫然和无措,她轻叹口气:“你都听到了。”
“嗯。”
禾川答。
“我又要食言一次,不能让你走了。”
禾川呆立她面前,一时不知道是雀跃可以留下陪姜偃,还是害怕独自面见大司命,至于那个听不懂的六艺大考,倒是被他无知者无畏地略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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