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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锦衣男子正步步靠近孙娘子,无耻地念叨:“这老家伙有什么好?怎及得上本公子年轻力壮。”
姜姮不再犹豫,抱着木棍爬上来,趁他酒醉耽色,飞快跑到他身后,朝着他脑袋狠狠来了一下。
极闷顿的一声响,锦衣男子轰然到底,天地重归于寂。
孙娘子茫然失措地回头,见是姜姮,泪珠霎时涌出眼眶,泣道:“朝吟,我家郎君……还有学徒们都被晋澜这混蛋打晕了,怎么办?怎么办?”
姜姮将棍子扔开,将晕倒的人挨着检查了一番,抚着孙娘子的手安慰:“没事,不要怕。”
她凝神细细思忖,把她拉到自己身前,低声教她该如何做。
她们将邵郎中和学徒依次扶到里屋躺好,把晋澜拖出门扔到了隔医馆两条巷子的大街上,而后,待邵郎中和学徒们醒来后,由孙娘子去县衙报案,说医馆招贼,伤人劫财,请顾县令做主。
这样先下手,免得晋澜醒后来找医馆的麻烦,事情捅到顾时安面前,顾时安近来又颇得梁潇赏识,频繁出入西郊别馆,晋家该有所顾忌。
顾时安是深夜被从睡梦中喊起来的,他听完整个事情的经过,既赞叹姜姮的胆识和谋略,又暗暗心惊。
他忙召来季晟,让他去医馆把姜姮带走,带到他家里藏好。
而后,挨到天亮才慢悠悠升堂,正儿八经地听孙氏陈词,而后录下口供,按照正规程序封档弥封。
他们以为事情虽然惊险,但应当不会惹出太大的乱子,谁知出现了意外。
那被打晕的晋澜,醒来后神志失常,彻底成了傻子。
左谏议大夫晋云震怒,当即召了平时与他厮混的那些狐朋狗友到跟前盘问,不过半个时辰,便将事情经过盘问明白。
原是国丧期间,勾栏瓦舍酒肆皆歇业,几个纨绔子弟百无聊赖,便偷偷聚在一起喝酒。
酒过三巡,众人说起晋澜相中那郎中娘子,皆打趣他,空有一身武艺和健壮体格,却连个小娘子都摆弄不明白。
晋澜酒气上头,又被激了一番,当即拍着胸脯道,他今晚就要去找那小娘子成其好事,且不带一个随从。
晋云大怒,立即派人要把孙娘子捉拿归案,谁知侍从前去,却空手归来,道孙氏不在医馆,人在县衙,正报案,说医馆遭贼,伤人劫财。
晋云是个精明的,一听顾时安也牵扯进来了,决定不跟他硬来,直接转身去了西郊别馆求靖穆王给他做主。
许太夫人的棺椁刚刚入土,梁潇还在守热孝,整整十日未见生人,政务都是经由虞清之手递给他。
别馆庭前有数株梅花,红艳似血,新雪簇满枝头,寒风拂开,扑簌簌洒落。
梁潇一袭白袍,坐在游廊下,端看阶前花落坠影,白雪飘飘。
每日这个时辰,虞清就得来向他奏报,今日自然也没好消息。
梁潇听罢,手抚着身前漆案,眸光幽灭寂黯,缓缓道:“虞清,你说本王发一道诏令好不好?就说让她快回来,只要她能回来,本王既往不咎,还会对她的娘家大肆封赏,荫爵十代,让他们家成为本朝最显赫的世家。”
虞清暗道荒谬,她要是在乎这些,她就不会走了。
但这话,谁敢说给梁潇听?
梁潇自言自语了一番,无力地抬手揉捏鼻梁,眉眼间尽是疲乏。
许太夫人的死好像让他元气大伤,真是奇怪,他对母亲明明没有多少感情的,可眼见母亲在他面前断了气,脑子却空了,愣愣怔怔,像丢了魂。
他想起幼年时在王府里母子三人的艰难生活,想起母亲那些他不认可的粗鄙做派,想起她用这些粗鄙做派替他出头鸣不平,回回都是弄巧成拙。
他厌恶自己的出身,厌恶母亲犯过的许多错。
可是那一刻,他恍然发觉,普天下有许多清正良善高贵贤德的母亲,但那些都不是他的,只有眼前这个贪婪鄙俗爱算计又自私的妇人才是他的。
除了她,不曾有人为他张牙舞爪地去父亲面前抱怨姜王妃欺负他不让他读书,除了她,也不曾有人喋喋不休地在他跟前念叨他得有个儿子,不然老了没人伺候会很悲惨的。
是以,当她抓着他的手,撑着最后一丝力气道:“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你阿姊,辰景,算母亲求你,找找她吧,若能找到,善待她。”
他本想恶语相向,可话到嘴边,却成了:“母亲放心吧,我已经找到她了,她过得很好,富贵荣华,仆婢成群。”
母亲最后是含笑离世的。
许太夫人死的当天晚上,姜王妃也过世了。
两人较了一辈子的劲儿,临了,还是姜王妃略胜一筹,先把对手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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