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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袁师弟接掌掌门之位,又岂会做出此等不肖之事?只可惜大错已铸成,似乎亦无回旋之余地,只有让一干昆仑派弟子负重前行,忍辱负重,似乎再无他途。
你说她能不伤心流泪,又况且师兄师弟被虏去后,只怕要受重刑,几乎是生死难知,难道……她头脑一晕,加之一路奔袭,身心俱疲,便自人事不省。
不知过了多久,但觉有人将覆在她额头的手巾拿去,又自在那喃喃道:“也不知赵姑娘会不会醒转来,这……这已经过去了三天三夜——难道……”
赵碧儿听这声音是巴图的说话,勉强睁眼,但觉眼前有物模模糊糊,又过一会,眼睛适应了这浑暗的光线,这才看到巴图正喜不自胜地看着自己,他的洋溢着笑容。
赵碧儿本来对他殊无好感,在她内心深处觉得这巴图身是伊犁将军苏宁杰的义子干儿,似乎也好不到那去,所以心中便事先有了偏见,对他心生厌恶,觉得他处处显得粗鄙,不近人情,论性情和面貌怎么可以和袁师弟相提并论,所以见了他正自双目目不转睛地看自己,便又悄悄地闭上眼睛不去瞧,心中只说我永不见他才好!
巴图亦听阿玛说起过昆仑派的事情,知道昆仑派有袁承天——只是年前似乎被傅传书这位新任第三十三代掌门逐出本派,永不得听用,至于详细情形却是无人可知——也许因为袁承天还是袁门少主的缘故,更兼他们性情不同,所以不能相融,所以便离开昆仑派,重新领导袁门弟兄与朝廷为敌,似乎还想着反清复明;而傅传书则屈身朝廷,受皇上敕封,两个人一个是反对朝廷,一个是极力卫护朝廷,以至昔日师兄弟反目成仇,不共日月,如果说到谁对谁错似乎确也难说,只是又听阿玛说这位赵姑娘心仪于这位袁承天袁师弟,因为袁承天俊逸出尘,为世所无,当真玉树临风,岳峙渊嵉,胸中透着冲天之志,相形之下自己不如他,是现而易见的事,一时竟觉得自形惭秽,可是转想又想:不成,他虽长得好看,但是却是朝廷忤逆乱党,终究是犯了十恶不赦的罪行,在朝廷是格杀勿论的大罪;而自己却是将军府的阿哥,论出身和身价那一点不比他强,自己为什么要自惭形秽,理应挺起胸膛做人,自己将来可是要世袭将军爵位,到那时不比他荣光显赫?
赵碧儿好久不见动静,便自又睁开眼,只见巴图正自拾掇药罐,准备煮药。
她这时才有功夫打量这处身之地——原来是一处废屋——只见木窗已无,现下用破布堵,空空荡荡索然无物,给人一种萧杀的感觉,夜深之时耳中又听到雪下的吱吱声,似乎比先前小了好多,透过门缝可见外面白茫茫的世界,仿佛无限延伸,不可见的尽头,人生岂不也如此,漫漫人生路何处是尽头?想到此处,但觉万念俱灰,可谓一把辛酸泪,满纸荒唐言。
人生有苦难,尽在不言中!
巴图并没有觉察到身后的赵碧儿醒转,正自生火煮药——一时搞得满屋烟气,呛得人直流眼泪。
赵碧儿实在忍不住,咳嗽出来。
这声音惊动了本已生火的巴图。
巴图放下手下柴火,慌回身看向卧榻之侧的赵碧儿,喃喃道:“赵姑娘你又醒转来了?”
语气之中透着满是关怀,仿佛眷恋中的情人。
赵碧儿于烟气朦朦胧胧之中见他真挚的目光透着热烈的光,那种可望不可及的光,是种说放弃做不到,说拥有又不能的无奈,亦有种凄凄然的感觉。
赵碧儿又嗯了一声,忽见他竟满头大汗,心想贵胄公子何曾做过这粗鄙,这也实在难为于他,便教他先用火折将少许柴火放入炉灶,待火起再渐渐放多,不可以一下子放了许多,那样便密不透风,所以积压所故,火苗不起便自熄灭,这样下去永久也生不着火。
巴图依她所言,依法施为竟将火烧的熊熊而起,药罐之中的草药也沸腾,一时满屋是豆蔻、白蔹、附子、白及、穿山甲和当归、王不留行诸味药物。
赵碧儿又见巴图裤管尽湿,可见他巴巴又去城中拿药,这来返数十里,如若是青天白日倒也不难,只是目下是积雪没膝的雪天便自不容易,可见巴图这次是费尽周折也要护赵碧儿周全;想到此处她内心不觉暖意升起,心中感激,喉咙哽咽,竟满目含泪,心想:这巴图虽相貌不堪,都是肝胆热肠,为了自己的性命安危不可谓不尽力,天下哪里找这样的好人?可是她心中已有了袁承天,再也容不下别人!
不知为何自从当年袁承天自上昆仑派习武,初一见识便觉得自己于那世之中似曾相识,仿佛那宝玉之与林黛玉之木石前盟,仿佛林姑娘是绛玉仙草,而宝玉是为神瑛侍者,去世在三生石畔候这绛珠仙草一生一世泪,偿不完的孽缘,宝玉之前世为大荒山青埂峰下一补天未完遗下一石,来世化身宝玉要化解木石前盟,偿还这一生的泪,他之与黛玉之完全的爱情,欲天下周知,可是人生总是充满变数,亦非人力所能改变,所以天下尽有有情北雁南飞,有情人难成眷顾,只有三生石畔泪如雨下,唯有相对无语,诉不完的衷肠,还不尽前世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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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碧饮完这巴图煮的汤药,觉得身上痛苦已去大半,四肢可以任意活动,不受限制,心中竟有种说不出的喜悦,内功气息也已恢复大半,可以独自行走。
巴图这几日来回奔走于伊犁城之间,已是累得不堪,看着赵碧儿饮完药,心满意足地合上双眼,倚着卧榻酣然入睡,他实在累得很了。
睡意中犹带着笑意,口中犹自喃喃说着什么话,只是吱吱唔唔听不真切,大意是说着赵碧儿的思念的言语,不唯其它。
次日天气放晴,杲杲的阳光照耀大地,巴图从一夜的美梦中醒转,伸了一下腰肢和手臂,长长吁了口气,睁开眼看向榻上,心想:赵姑娘这下该当痊愈了吧!
可是但见榻上空空如也,被衾齐整,只是不见了赵姑娘空留下了一张字笺上写:多蒙厚爱,何以克当!
只是本派尚有要务,不能当面谢过公子厚义,所以惭愧,他日定当谢过。
下留赵碧儿呈上。
巴图见了,手一个劲地抖动,心中苦痛万千迸发出来,不可阻挡,几乎哭泣道:“你为什要这样对我?赵姑娘……你不觉得残忍么?我是真心对你……可你却然无情无义,我从来没有对一个如此女孩子动过情,你去了,让我如何面对此生?你去的自由,将我抛弃在天涯?”
可是他再痛当嫉首也是无济于事,赵姑娘回昆仑派是不争的事实,自己如果一意前去也无不可,只是那样太过唐突,反而显得自己处处不如人,自己又何苦自寻烦恼,索性不去也吧!
远处天际仿佛传来歌声:从征万里风飞沙,东西南北总是家。
胸中落得空索索,心事凝然白莲花。
他不觉得走出大屋,忽见外面东方万道金光,阳光照雪,一望天无际,不觉得仰天长啸,壮怀激烈,声震数里,在山谷之间回荡,只是无由得取美人顾,不觉意性索然,只得又回伊犁大城,只是这几日相处,难忘赵姑娘一颦一笑竟已难以忘怀!
昆仑派现下只剩下赵碧儿,他见昆仑派日渐凋零,不复往日峥嵘,心中竟有些说不出的痛,——自从爹爹去后,袁师弟被掌门大师只逐出门墙,永不得听用,昆仑派声威大不如前,已是日趋式微,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而今自己孤身回到昆仑派,没人扶持,如果向袁师弟求救,似乎也不行,因为他已不是昆仑门人——他现在是袁门的少主,还要领导袁门事业,于情于理自己都不能求肯于他——因为这是昆仑派事务,要他出手却不相宜;目下也只有飞鸽传书向远在京都的掌门大师兄求助,除此再无他法,于是她便修书一封放于竹筒,让那飞鸽传去信息,希望大师兄看到前来为昆仑派解危,否则昆仑派当真毁于一旦了,自己可不成了千古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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