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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起先是像小孩子一样哇哇哭,后面就默默流眼泪,再往后确实哭不太出来了,就坐着发呆,静静看着谢菲走了的那个方向,觉得还怪坦荡的——仿佛就是,你看,我已经为你哭了这么多,你走了也应该满意了。
不过,以后这种事还是不要再做了,因为我感觉这玩意伤身体,我的心好像有点拧拧巴巴的感觉,就像被人使劲攥了一把似的,跳起来没那么得意了——以往可从没有过这种情况,该死的女人,她把我伤到了...
你看,我是从小就有一种翻脸不认人的气质的,谢菲走了没几分钟,我就开始对她不太满意——我一边回想这整件事,一边摸摸自己的心口,捶几拳,敲敲打打,看看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确实被她拿走了一块——他妈的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这个狗...狗...这个女人的确把我弄受伤了...
"你死不了吧?"发小的声音突然在我身后响起,真把我吓了一跳——我又把他忘了,我这个见色忘义的本事连自己都十分钦佩。
"好像没事...心脏有点不舒服...干,爱情这玩意还是够吓人的,我这才搞了几天就扛不住了..."
"会不会是...你身体不行,搞得太多..."
"那不应该是心脏,应该是腰不是吗?跟那个没关系..."我又仔细摸了摸心口,确实不舒服,"我告诉你吧,要么别搞,要么长大了再搞,搞了以后就不要分开,分开太痛苦了..."
"你还嘎一下咽气死在这里呢你还..."发小对我这种态度极端不满意,"她是走了又不是死了,她不是去了隔壁县还要做五月十三的表演吗?你跟着去不就完了..."
"没那么简单,我没钱..."说实话,那时候感觉没钱就是一个难死人的事,急眼了烟都抽不起,到处捡烟屁股。
但是我这里说的没钱并不是我最大的阻尼,其实我最大的阻尼是在我心里这件事已经结束了——我没有那么聪明,那时候就知道对我这样一个人来说爱情的最佳效果应该是什么样(其实就是现在这样),但是我隐约觉得我追着不放就像我家人给我面子让我有限地追求自己爱情一样,我不识趣根本就是给脸不要脸了——这世上有很多事其实就是给你脸你就兜着,别让别人大嘴巴子扇你,我已经在被扇的边缘来回试探过,再进一步都会咣一声耳边一个炸雷,鼻筒里流出俩管鼻血耳朵像蝉鸣一样嗡嗡响脸上火辣辣嘴里咸滋滋,只剩捂着脸退到一旁委屈地问起来:‘你干嘛打我?’
——因为你给脸不要脸啊大哥...
我感觉我离这个就剩一步了——这可不是说偷了钻戒送谢菲,那是另外一码事,虽然也得挨打,但是我觉得值就行了,关键是现在再去追,再去搅,搅出一个大嘴巴我觉得就不值当——我那时候虽然没有那种强烈的分寸感,但是我有非常强烈的直觉,就像我直觉谢菲一定会爱上我一样,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会搅出来一个巨大无比的嘴巴,抽得我耳膜穿孔这辈子留下后遗症,这个是不值当的——毕竟,我找谢菲还能干什么?不就是那个事?说实话,我觉得我这辈子不需要为了这玩意操心,我最想要的是永远跟她在一起,办不到那就退而求其次留着美好回忆也行,不要这辈子没完没了纠结一个女人一个事情不是吗?
所以我自己其实已经退却了,甚至已经开始检视伤口清算损失,结果发小又给我上强度——
"你没钱我有!
等十二的时候我跟家里要点钱,我们去隔壁县赶会,再去找她不就完了吗?你哭得要死要活的,又是求疼又是心口疼,至于吗?"
按我现在的推算,他这完全就是把我架在火上烤,但是当时我觉得此计甚妙,瞬间又打起了精神。
"我的儿子才骗我?说话不算的从今往后你叫我爹爹就行!
"
"牲口骗你!
一言为定!
这家伙给你哭的,我就没见过你这号人,你还能不能有点出息?你看你那个比样..."
"有出息的人憋着一管子怂天天打沙袋,没出息的爬上了他有生之年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的肚皮——你就是说出去给别人听,我看别人也不见得就会说是我更没出息..."
我俩斗嘴一般是没什么输赢的,就像你跟你的老婆或者老公斗嘴没输赢一样,互相太了解了,非要分出胜负那只能搞得俩败俱伤——兄弟的好处是,不论如何,哪怕俩败俱伤大家也能互相原谅,夫妻不行。
所以他的提议其实给了我一点点光明,但是这点光明足够我振作起来了——我们大家都一样,其实受伤是无所谓的,最恐怖的是受了伤没人帮忙只能自己舔伤口,长大成人以后之所以艰难其实是因为这个。
所以我和发小互相侮辱着回了他家,那时候大部分人已经走掉了,我凑合又在他那里吃了口晚饭,俩个人又去打了半天电动游戏,他才把我送回家。
后面的日子过得其实特别快,然后就发生了我在数学课本上画谢菲的事情,那时候我就更断定我一直追下去想把一切搞清楚一定只会越来越糟。
虽然我的脑子很好能把很多事情捋顺,心胸也很宽广能把大部分痛苦消化,但是这总有一个过程的,我不能说心如死灰,也可以说是灰心丧气了。
以前的什么打球踢球俯卧撑引体向上一概不干了,白天凑合去学校趴着,晚上回家就想想谢菲,偶尔也流一点眼泪,但是已经差不多流尽了,也就是我们经常说的‘空管子水’,就是停水以后水龙头的管道里总还藏着一些的,栽楞起来晃一晃好歹能有几滴——我那时候就发现一个道理,之所以以前能那么持久地锻炼身体,是因为压根不知道这世上有那么舒服的事,如果有过又失去了,鬼才有心思再跑去锻炼身体——讲真,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搞这些玩意了。
哦,在这中间我还被小飞叫了人揍了一顿,那时候我每天都要跟胖子、真贱一起回家的,我们三个人一个方向,发小在反方向。
有一天他叫了人过来揍我,也是三个人,看来是要三打三的样子——说实话,真贱一个人就把他们都放倒了,我的话可能打不过,但是他们也占不到便宜,胖子...胖子是牲口,你碰碰他他就跟你玩命,老实人就是这样的,他不会主动招惹你,但是你敢去招惹他那就没啥好下场——但是我实在懒得打架,冤冤相报何时了对不对,我还有那个心思跟你们比划,全当你厉害好了——不就是我打了你一顿,你打回来还不行?所以我全程没动手让小飞揍了一顿,最后真贱看我挨打实在憋不住了过去先放倒了另外俩个,告诉小飞‘你差不多就行了’,这个事才算结束——到现在真贱跟我喝酒都要嫌弃我当年打架不还手,然后又聊起谢菲,事到如今那都是他现实里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他懂个屁,谢菲把我全部志气拿走了,我需要一点时间恢复的。
我不知道别人如果在我那个年纪遭遇我这样的事情会怎样,反正我是无精打采的,我只知道自己还年轻,这个事情卡不住我的人生,但是确实觉得很多事都没意思,不值得我去做。
我想发掘一些新的爱好,比如写诗或者画画(既然我一点都没学都能画出谢菲,学一学搞不好会更好),然后去找我们学校专门研究诗歌和美术的老师,问了一些问题,觉得他们好蠢真的——搞不好本来是个好材料被他们一教育也搞坏了——我现在想起来,我们那个地方大部分老师其实是没有那种平等、博爱、互相尊重的师德的,我之所以讨厌他们,很可能就是因为他们老是摆出一副高人一等的架势——别说你是个老师,你就是个封疆大吏,事实上高人一等,你也应该装得平和一点,所以这就是我说的那种拉踩别人的人,这种人要占整个人类中间的九成——起码我们国家是这样,所以像我这种不觉得别人哪里比我强的一辈子都过得很压抑。
我去找那些老师请教问题,他们首先就说起我成天打架泡妞那些事来了,咋了,谁说打架泡妞就不能写诗画画了,这他妈什么逻辑,上来就是这一套——滚犊子吧,去把你们的小孩也教育成像你们一样的废物得了,我还是离你们远一点。
所以我其实很聪明,知道不能沉溺,但是我也找不到什么具体的爬出来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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