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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竹忍不住笑骂:“小王八羔子!”
云杉脆生生应了,总算逗得冯如月破涕为笑。
玉竹连忙帮主子擦脸,冯如月端正仪容后问云杉:“殿下平日里跟你们抱怨过本宫吗?”
云杉摇头不迭:“回娘娘,这是从来没有的事。
殿下向来只夸娘娘好,对您宠爱备至,得了好玩意必定先分您一半,有稀罕物也紧着让您先受用。
有件事您还不知道呢,上回弗朗机①国使臣来朝,向列位后妃每人进贡了一双海外异兽皮做的皮履。
殿下见那皮履坚硬,恐磨坏您的玉足,就拿去放在他的枕头下压了几个月,将那皮革压得柔软了才送给您。”
冯如月忙让玉竹取来那双皮履,捧在手里端详,流着泪难以置信道:“殿下竟待我这般贴心。”
云杉强调:“殿下常说娘娘孤身在这边,又不常与娘家人见面,身边只他一个亲人,是以要加倍疼惜您。”
冯如月严格遵守妇德和宫廷礼节,跟太子相处时像个规行矩步的臣子。
朱昀曦见她如此古板,也不好跟她亲近,夫妻数年竟没有谈情说爱的时候。
直至此刻她才体会到丈夫的温情怜爱,感动之余更自责不该偷偷在心里念着别的男人,虽未失贞,却比那偷人的淫、妇还羞愧,抱着皮履哭得更伤惨了。
云杉瞧着也头疼,太子妃这仪容德行足够母仪天下,可从丈夫的角度看,无异于在家供了尊菩萨,有仙气没人气,谁又能忍受终年四季陪着菩萨吃斋念佛呢?
怪不得都说宁做路边花不为宫墙柳,这皇宫本来就不是人呆的地方。
朱昀曦听完他的奏报,心中憋闷难言,挥手命侍从们退下,仰身倒在床上。
陈维远艰难地张嘴提醒:“殿下……白日里合衣卧床不合仪范。”
朱昀曦猛然坐起,抓起一只枕头砸向他,暴怒吼叫:“仪范仪范!
孤王是提线木偶吗?事事都要照着你们的规矩来!”
陈维远和云杉一齐跪倒,额头贴地哀告:“规矩是老祖宗定下的,老奴不敢不提醒您呀。”
皇家祖制按身份为每位成员制定了相应的规章制度。
吃饭穿衣,说话表情,乃至走路的步幅大小,坐下时手脚摆放的位置都有严格标准,稍有违反就是不得体。
朱昀曦从小到大,日以继夜接受这种训练,固然做到了习惯成自然,将金枝玉叶的优雅刻进了骨子里。
然而人都有精力不济,消沉低落的时候,比如这会儿,再让他一丝不苟执行仪范,他就觉得自己像一颗任人拨弄的算盘珠子,被身不由己的烦躁勒到不能呼吸。
“都给我滚出去!”
他随手砸碎一只茶杯,云杉和陈维远张皇地跪爬上前,一人抱住一条腿低声急告:“殿下有气只管照奴才们身上撒,可别闹出大动静,否则那些人明天定会去陛下皇后跟前告状!”
东宫设有专门督导太子的太监和女官,那都是皇帝皇后的耳目,负责及时传报宫内的风吹草动。
朱昀曦要想开个小差还得花重金贿赂他们,等于多供了两个活祖宗。
紧箍咒在上,他立时意气消弭,颓然坐回床上,身心都疲累已极,却硬撑着没有像刚才那样躺倒,喃喃说:“孤王乏了,你们扶孤去榻上歇会儿吧。”
无可奈何的语气先逼出云杉的眼泪,小太监不敢哭,埋头用力擦了擦眼睛,和陈维远一道搀扶朱昀曦。
陈维远跟他一样,除了心疼毫无办法,他入宫四十多年,见过无数被森严宫规吞噬的生命。
宫里没有通融只有服从,无论身份贵贱,都不得逾越自身对应的条款,难受时只能往宽了想,告诉自己习惯就好。
柳竹秋预感将来还会用上布袋戏,在市集上买了十几个形态各异的人偶,做到有备无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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