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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琇却是容色如常,不见喜愠,待钟蔚教训完弟子方道:“钟兄不必怪罪于高足,是我阐发不明,才致高足误解。”
言罢转向祁源,耐心又和善地道,“《诗序》中多提纲挈领微言大义者,亦不乏牵强附会荒诞不经之词,可信与否,须得自行判断,惟有多学多思,博采众长,兼收并蓄,方能避免一叶障目,自然能得出自己的论断,这也是你们钟先生今日命我来讲学的深心了。”
钟荟不由莞尔,那么多年了这小子还是如此蔫坏,分明是在搓火,却讲得那样冠冕堂皇,再看她阿兄,看向祁源的眼神果然更加不善了。
卫琇将这一笑收入眼底,仿佛有一阵春风扑入襟怀,灌满心口,整个人晕乎乎的,活似叫钟蔚过了风寒,不假思索便道:“诗有作义,亦有诵义,作义多不可考,诵义却随时而新,亦无所谓断章取义。
我以何义诵之,即为何义耳。
譬如我在此时此地,此情此景之下诵《汉广》,是为何义,我心中自然知晓。”
说罢顿了一顿,启唇诵道:
南有乔木,不可休息。
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楚。
之子于归,言秣其马。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蒌。
之子于归。
言秣其驹。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钟荟四岁开始学《诗》,《汉广》本诗、诗序和郑笺乃至两汉和当世名儒的疏义亦是倒背如流,自然也像卫琇说的那样先入为主,以为这诗说的是女子因其贞洁,男子无思犯礼,游女尚且不可求,在室之贵女便更不必说了。
可卫琇如此徐缓轻柔仿若呓语一般诵来,萦绕着一缕极淡的哀思,她突然就明白了何谓哀而不伤。
“不可求思”
,非求而不得,却落在“不可”
,固然因其不可求而怅然,也因其不可求而无怨无憾,不及家世身份,不问是否“宜其室家”
,只是一片挚诚而纯然的恋慕之心而已。
钟荟突然就有些惆怅,能叫阿晏倾心的女子不知是何等样的人物,想必得如世外仙姝一般清雅绝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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