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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用过晚膳后,便语气轻松,面色认真的问起宇文修来:“今儿回家后怎么这么安静啊,竟一直没作怪,话也少了,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难以启齿啊?”
宇文修见问,又是一阵犹豫,到底还是开了口:“是觉得挺对不起你的,所以开不了口……西北的红巾军起义作乱,将整个西北都占领了,只能打不能招降,可除了我和平子清,根本没人愿意自动请缨,其他人也的确没那个本事,偏平子清要坐镇京中筹措粮草,只能我去了,但你放心,少则三月,多则半年,我一定凯旋归来,以后再不离开你了,你意下如何?”
简浔脸上的笑已消失不见了,她是猜到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但没想到是宇文修出征在即,骗子,他不是说过,再不让她担惊受怕,再不与她分开了吗?
她的眼圈一下子红了,恨透了这个乱世,也恨透了坐在御座上只知道享乐,却什么责任都不担,什么都不作为的那个狗皇帝!
半晌,她才沉声说道:“不能先把京中的大局稳住了,再去剿灭那什么红巾军吗?再是势如破竹,也不过就是仗着人多,声势吓人,当地的官员将士又贪生怕死不作为,才能让他们把整个西北都占领了,可说到底,绝大多数起义军都是普通百姓,知道朝廷不追究他们,还将大赦天下轻徭薄赋,他们的日子有了盼头,自然也就散了……”
话没说完,自己先就住了口,西北离盛京千里迢迢,若两边的最新消息能短时间内互通有无,也不会等到整个西北都被占领了,消息才传到盛京了,何况还有有心人蓄意隐瞒,最开始扯起起义大旗的人,自然是有一番见识的。
等之后见自己一步比一步成功了,又怎么可能不随之滋生出蓬勃的野心来,从来没做过众星捧月的那个月也就罢了,既已做过了,让其再做回月亮旁边一颗平凡不起眼的黯淡星星,谁能甘心?“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
,当年宇文家的先祖,不也是凭着在乱世里登高一呼,然后方有了大邺两百多年基业的吗?
所以,只能打,并且只能速战速决,将那红巾军的头领们都斩杀了,届时红巾军蛇无头不行,鸟无翼不飞,再加上朝廷既往不咎轻徭薄赋,底下的人才有可能尽快散去,各归各位。
这般一想,简浔越发知道自己留不住宇文修,也不能留他了,他和平表哥一直在努力,他们该承受的不该承受的,他们都承受了,她哪怕不能帮他们,好歹也不能拖他们的后腿。
她只能闷声道:“那大概什么时候开拔,我也好替你收拾一下行囊,多做几双鞋子带上,行军打仗之人,最废的便是鞋子了。”
宇文修早知道她不会阻拦自己,哪怕她心里再难过再不舍也不会,可真听她这么说了,真见她这般深明大义,还是忍不住愧疚与自责,道:“军情紧急,自是越快越好,应当三日后就会开拔,行囊简单收拾一下也就是了,鞋子也不必再做了,之前做的还没穿完呢,你只要安安心心的在家里等我回来即可,你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凯旋的,打鞑子我都没事了,何况只是打一群原本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百姓?等我回来后,再将我们的大计付诸于行动,以后便会越来越好,终究会重现列祖列宗们在时的太平盛世了!”
说完,轻轻将简浔拥进了自己的怀里。
简浔心里仍沉甸甸的不是滋味儿,却也知道不是怄气使小性子的时候,遂轻轻抱住了他的腰,低声道:“我也不说旁的了,只求你能平平安安,安然无恙的回来,再就是,希望你能稍稍自私一点,别跟再以前似的,总是身先士卒了,你身为主帅,本来就只需要坐镇指挥,不需要亲自上阵杀敌不是吗?希望你能哪怕为了我,也自私一点……”
以前他也出过征,而且不是一次两次,她却从来没有哪一次似现下这般剜心似的疼过,是因为一年以来的朝夕相对和耳鬓厮磨,越发加深了彼此的感情,彼此已真真切切成了彼此身体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一旦知道要分开,还没分开呢,身心也自有意志的在疼了吗?
宇文修闻言,忽然加重了抱她的力道,如果可以,他真想将她一并带去西北,一刻也不与她分开,可想到行军的艰苦,战场上的凶险,他又一千个一万个舍不得,只得在她耳边郑重承诺:“我会牢牢记住你的话,会平平安安,安然无恙的回来的!”
次日早朝上,明贞帝见宇文修自愿请缨带兵平叛,果然如他和平隽预料的那样,几乎没有犹豫就同意了,然后让兵部与户部立刻帮着筹措粮草。
反正只要有人愿意站出来解决事情,只要朝臣们不都望着他,等着他拿主意,最重要的是,不用他出银子,他没什么不能答应的,好容易他的私库才终于充盈了一些,万万不能白白填限给了将士们做粮草。
其他朝臣们也是松了一口气,宇文修是众所周知的猛将勇将,他自愿请缨,多少也是有几分把握的,倒是为大家都解了燃眉之急,大家又可以高乐一阵子了。
只有兵部尚书与户部尚书愁眉苦脸,他们上哪儿筹措粮草去啊,就如今已是寅吃卯粮,亏空得快没边儿了好吗?
可明贞帝已下了旨,再愁他们也只能立刻筹备起来,把眼前的难关应付过去,于是兵部和户部上下都开始百般忙碌起来。
彼时睿郡王与宇文倩胡严等人都知道宇文修出征在即的消息了,爷儿几个心里立时也沉甸甸的,睿郡王甚至还说道:“本王大病初愈众所周知,本王这就去求皇上,让他改派其他人去,大邺又不是除了修儿,就没有其他人了,凭什么哪里都危险,就派他去哪里啊,再是‘能者多劳’,也不是这么个劳法儿,本王还等着抱孙子呢!”
宇文倩也道:“就是,该你的不该你的担子都让弟弟你一个人扛了,长此以往,对朝廷和社稷也非幸事,很该让其他人也慢慢的历练起来才是。”
想到明贞帝之前对她和弟弟的迁怒,她就膈应得不行,为那样一个龌龊无耻的皇上流血卖命,凭他也配!
倒是简浔反过来宽慰父女两个:“军情紧急,自是要派最有把握的人去,速战速决,以最小的牺牲,得到最大最快的胜利,父王与姐姐且别着急,师兄身经百战,连鞑子尚且奈何不得他,大多数都只是普通百姓的红巾军就更奈何不得他了,我们只管在家安心的等着他平安凯旋即可。”
才让父女两个心下稍松,尤其睿郡王,他到底是男人的思维,倒是不觉得宇文修出征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事实证明,他儿子完全有保护自己,还打胜仗的能力不是吗?既有那个能力,舍他其谁!
可他又不能不考虑儿媳的心情,好容易两个人终于过上了正常的新婚生活,正是蜜里调油之际,男人却要出征了,到战场上以命相搏,换了哪个女人心里能好受的?
所幸,儿媳真是个深明大义,独一无二的,也不枉儿子那般尊重爱护她。
宇文倩就更感激简浔了,暗暗想道,好女人旺三代,弟弟能得浔妹妹这般支持与维护,还替他把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让他没有后顾之忧,真是他们全家人的福气,等弟弟出征了,她就算不能日日回来陪浔妹妹,也要争取隔日回来陪她,以免她寂寞与不安,她相信弟弟一定能平安归来的,母亲在天有灵,也一定会保佑他的!
简君安与平氏也很快知道了宇文修出征在即的消息,满腔的不舍与担心也只能寄在一枚夫妻两个特意去潭拓寺,为宇文修求来的平安符里了。
很快便到了宇文修出征的日子,简浔强迫自己还算平静的送走了他,待他一离开,眼泪便忍不住夺眶而出,流了满脸,师兄,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宇文修远远的听得她的抽泣声,真的很想折回去,抱住她告诉她,他不走了,他们再也不分开……到底攥紧拳头,死死忍住了,他必须去这一趟,才能尽可能的保证以后不会再出现同样的情况,才能有更好的团聚更长久的厮守。
送走宇文修后,简浔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无精打采的,连宇文倩日日过来陪她,连小吱生下了两只跟它几乎一模一样的小松鼠,都让她提不起精神来,总觉得浑身都没劲儿似的,什么都不想做,只想睡觉,也就宇文修有信回来给她,她看信和回信时,能打起精神来了。
何妈妈与月姨见了难免担心,月姨还寻思着,要不要请个太医来给她瞧瞧,老这样睡着,便没病也该睡出病来了。
还是何妈妈身为过来人,老成一些,特意叫了瑞雨琼雪来盘问,得知简浔已快两个月没换洗了,心里约莫有了数,眉开眼笑的与月姨道:“之前我还想着,少夫人最不喜欢小题大做的,还是别请太医的,如今看来,却是非请不可了。”
月姨犹没反应过来,她到底没生养过,还是见何妈妈眉花眼笑的,才意识到了什么,忙急匆匆找云侧妃领对牌去了。
太医很快来了,隔着帕子给简浔诊过脉后,起身笑道:“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您这是喜脉,已快两个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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