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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岳和露生被斧头帮的帮众护送回句容,李小姐的货船也被拖回南京港口修理停当,两人在南京辞了李小姐,大家欣喜分手,另有一艘货轮载着一万三千件粗棉驶往句容码头。
此行实在收获不小,可说是精神物质双重的大丰收,能见到蒋光鼐,已是意外之喜,谁知又得王亚樵的万件原棉,连今年的生产问题也稳妥加倍。
露生见求岳满怀心事,在船舷上问他:“王帮主后来跟你说了什么?”
求岳揽住他的肩,与他一起背靠船头:“他说希望我好好做生意,不要给他丢脸。”
当时他们先被送回大船,而王亚樵直至日落西江才回到船上。
王亚樵额上负了轻伤,见四个孩子都没有走,微微有些吃惊,问手下的头目:“叫你们送回南京去,怎么还留在这里?”
求岳起身道:“是我觉得应该等等王叔叔,露生也说应该跟您道个别。”
李小姐熬了一夜,大惊大喜,困倦难当,又没有香烟抽,在船舱沙发睡着了。
露生没睡,此时囿于身份,不好出去跟着求岳,在船室里乖乖坐着。
王亚樵方才上船,便听见露生在舱中教求岳别只顾兴奋,定要好好道谢,见他花容月貌,又识得礼数,甚懂结交,眼看他困得星眼微合,仍然勉力支持,心道这是傻少爷养着一个小诸葛。
他两人年纪不算幼小,只是言谈举止,烂漫似少年,教人好生喜欢,不由得将目光在露生和求岳脸上逡巡两回。
露生见他看得奇怪,将脸微微红了,垂头坐在软椅上。
王亚樵微微一笑,携了求岳走去甲板,一面叫私人医生来看察伤情,一面倒了消毒的烈酒给求岳:“会喝酒吧?”
求岳也笑了:“那必须的。”
他接过宽口杯,看看王亚樵额上的燎伤:“王叔叔,你和蒋将军去打仗了吗?”
王亚樵也不瞒他,长叹一声:“我带人去行刺白川义则,这些日本人惯带影子武士,我打中了他的替身,没有打中他本人。”
他见求岳面露憾色,豁达一笑:“一次不成又有什么?只要他人在上海,便如插标卖首,何愁没有杀他的时候!”
求岳心中钦佩,又道:“我听李妹妹说,一二八的时候您就在上海组织义军,其实当时我也在上海,只不过是随在难民里逃亡。
人生有的时候真是失之交臂,那时候我超想当兵,要是早点遇见您,说不定我也是斧头帮的一员了。”
王亚樵哑然失笑:“你现在来投我,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求岳搔搔耳朵:“现在不行,现在我爷爷病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还有那么多工人等着我赚钱养活,我不能那么随心所欲。”
王亚樵随口笑道:“还有个娇滴滴的小兄弟,舍不得你出生入死。”
金总闹了个大红脸。
王亚樵大笑起来,挥退了医生,叫求岳扶着他登上船头:“开开玩笑而已,你们娇生惯养的富家公子,暗杀行军,不是块料子。
有这个想法就算不错了。”
他指指江左的一艘大船:“那就是杜月笙赔给我的江安轮,里面就是你要的棉花,你要这么多棉花做什么?”
求岳只当他是随口一说,未想真的要送他棉花,心中感激,也觉意气风发,临在船头,将心中所想尽皆诉出。
王亚樵听他侃侃而谈地说了一遍,不觉扬眉笑道:“这才是正路,商场也是战场,若是我中国商人个个如你这般志气,也不至于被洋货欺压盘剥!”
远望江面,怅然又道:“自我入同盟会以来,深知嫖赌毒三样事情,最是发财,大凡商人有钱,都要沾染其中一道,发不义横财,日本商人却能励精图治,专心于商业,因此国货往往颓败。”
“现在赌钱的人很多吗?”
王亚樵冷笑道:“你也是没有见识,难道不是十户九赌,十富九毒?”
求岳一时默然。
越是经济衰退的时代,民众越容易产生狂热而不切实际的欲望。
王亚樵以手扣舷,一时恨声道:“杜月笙黄金荣,只知贩卖烟土,开设赌场,他二人纵然身家万贯,我看以后未必落得好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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