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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去几日,成药坊始终不见动静,张知鱼是个实打实的行动派,既然开了口,三天没有效果,她就亲自要上门了。
成药坊如今的坊长是董大夫,六七年前张知鱼和他就见过面,后来大家一起做金银花这几年也打惯了交道,张知鱼心知这是个顶天立地的大善人。
只是五六百两银子,在哪里都是笔大财,张知鱼想着要讹走人家这笔银子,念及神京人爱吃鲊物,便回家拿了一坛子月姐儿做的鲊麻雀提过去,这还是夏姐儿打回来的,如今竹枝巷子哪里还听得鸟叫,就是鸣蝉都给她一日三回粘得干干净净。
董大夫已经六十多了,早一三年上头就下了调令让他回京,只他已在江南待得惯了便不爱动弹,仍留了下来,老当益壮地继续管着成药坊一摊子事。
张知鱼早早便打听到董大夫爱吃酸辣的东西,去年都还在嚼炒胡豆,只可惜嘣了颗牙,如今不得已改吃甜豆花,月姐儿做的麻雀是椒盐口味儿的,没那么辣,但用酒曲浸后又炸过,也香得很,张家人都很爱吃。
再者夏姐儿打麻雀都是连窝端,从蛋到老鸟一只不放,老鸟用来老,蛋用来卤,小麻雀用来鲊,便没那么难啃。
董大夫美滋滋地吃着,颇有些怀念神京的风情,两人面前还摆了个鼎,里头煮着之前张知鱼捣鼓出来的关东煮,只是这东西在美食如云的江南最后也没打出什么火花,东西不难做,物价也贱得很,挣了一次快钱很快就改头换面地成了清汤拔霞供,但董大夫牙口不好了,就爱用汤底来煮点豆腐吃。
张知鱼带了一坛子鲊麻雀,豆腐和鼎甚至底料都是董大夫自己的。
董大夫啃着骨头,看这小娘鱼这般殷勤,又是添茶又是倒水的,乐呵呵地享受着,问:“你究竟要那么多药材干什么?”
张知鱼笑:“还不是为着这几年妇舍里生下来的孩子活着的太少么,就是想从胎里给他们调调。”
董大夫舀了碗清凉的冰米酒,将烫熟的豆腐放进去散热,边吃边笑:“鸡肝猪肝都来了,我能答应就有鬼了,你当成药坊是金子做的不成?”
这么些药材,都够买下整个南水县的麻雀了。
张知鱼吃着董大夫珍藏的美酒,嚼着董大夫巨资买来的冰,吃饱喝足,嘴巴一抹,道:“给不了药,也可以立时就给了银子,我们自己买。”
妇舍和成药坊是平级,两个都是天家的营生,都是补贴百姓的,入不敷出是常态,成药坊的药针对的是所有人,妇舍却只有女性出入,所以妇舍的药和钱通常都从当地的成药坊拿。
董大夫不是很乐意给钱,也不是很乐意给那么多药,但他心肠好,觉着小张是个好青年,就算想法天真了些,但也值得鼓励,稍微接济点银子,还是完全可以的,便摸着胡子,道:“你们究竟要买多少钱?”
那两张单子,他都没敢细算。
张知鱼喝着玫瑰冰饮,含糊道:“六百两。”
“还挺贵的,原来妇舍这么赚钱?”
气都不喘就出六百两,董大夫点点头:“你想从我这拿多少,我最多只给六两,你也别对外说,就当我这个老家伙补贴你。”
张知鱼摇头,对他笑了起来,露出一口白牙,道:“六两太少,我们只打算出一两。”
董大夫:“哦,你们只要一两?这也值得专门写张纸上来?我还以为那么些药都要问我要,原是个大乌龙。”
张知鱼:“是我只出一两。”
“不行!”
董大夫脸色一变,给踩了尾巴似的,连连摆手:“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张知鱼心知成药坊这几年手握金银花赚了不少银子,早就不是吴下阿蒙了,眼珠一转,做出个苦口婆心的样子道:“成药坊不也是慈善堂么,慈善堂兜里没一个子,才叫敞亮。”
像她们妇舍,穷得只剩一吊钱,多敞亮,上头看了肯定喜欢,搞不好明年她就要有品了呢?再说她们确实是太穷了,这钱都是花在百姓身上,民间门的乡野小作坊都给了妇舍不少支持,现在还有一群大夫在研究新药来着,成药坊不会连乡下的药铺子都不如吧?
乡野小作坊大东家赵掌柜狠狠打了个喷嚏。
董大夫官场沉浮这么许久,何曾见过这等不知人色的小娘子,哭穷,谁不会?戴帽子,谁不会?现在他们院子里都还种着药材,涝天大太阳底下还有好些小女娘在翻土,日日累得皮都脱一层。
你怜惜乡下看不见的娘子,却对面前正在受苦的人视而不见——虚伪!
但董大夫不曾过过真正的苦日子,张阿公可是见天在家说小时候种田的事,瞧着家里几个小的挑食就得念一遍,是以不管比惨还是比烂,董大夫都干不过张知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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