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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年皇帝当看戏似的看着大家挣钱,左右省下了他的国库。
可这时候就不行了,总有些屁股没擦净的被他当了猪血痛宰,抄家没收,拐了银子运往有需要的地儿。
在这场杀人不见血的战役中,一小撮人永远消失,冯元因着早先打好的底儿,毫发无损。
即便这样,也将绿莺吓了个半死,整日担忧。
这两天终于雨过天晴,她登时有种死而复生之感,那些消失的人,家眷、门客、学生,像拔树连着根,一撸就是一串,谁也跑不了。
外界的一切丝毫不阻碍李朝云欺近的脚步,玲珑院的冰、日常补品,小厨房一段时间就去大厨房领一次,如今被克扣掉大半。
绿莺不缺银子,可身在内宅,就是有钱也不便派人常从角门出去采买。
冰不够,热了,忍着;惯常吃的燕窝,忌口了。
如今面对李朝云的为难,于绿莺来说只是如鹅毛细雨的小儿科罢了。
心刚安静没两天,随着近日的两场大雨,传来了一个坏消息——钟翠山半边山体崩裂,泥流倾泻而下。
不知倒了多少家寺庙庵房,殇了多少出家人,确定的是冯元给她圈养蚌的河湖,彻底被泥沙填平。
绿莺听到这个消息时,差点没晕过去,她的珍珠不重要,蚌不重要湖也不重要,玄妙可还好?玄妙早已不在邢仁堂坐镇,山崩水出时,她在不在山上呢?若是出诊就好了。
山下人上不去,上头人若有幸存的,也下不来。
山体地处京城近郊,离皇帝最近,第一时间便派了人领兵救援。
好巧不巧,要去的人就是冯元。
走前,她千叮万嘱哭求让他务必在陵水庵附近多上些心,一定要把玄妙带下来。
想了想,她仍是不放心,竟揪着他的袖角说道:“你等我一下,我跟你去。”
说完,她便要转身去换衣裳,心内打定主意,就是用手挖也得从土里把玄妙挖出来,没了菱儿,她只剩玄妙一个朋友,要救,一定要救的。
冯元当然没让她去,将哭啼啼的她扔下,怀着嘱托毅然出门。
只不过这时候两人并没有想到,以为不过是几个时辰的短暂分别,几乎成了永诀。
他这一去,就是几个日夜没有回来,山上有座皇庙,皇上的意思是不舍昼夜,务必寻到主持。
冯娴倒没多大担心,但仍是忍不住与绿莺闲磕牙抱怨:“生抢明夺,人家挣的银子是人家的,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凭甚么说提捐就提捐,说抬税就抬税,一石米本来就挣不了几两银子,利头还没有上交的多呢,这下全白玩了。”
冯娴这是给谁抱不平,是情郎还是谁,绿莺没心思顾了,她现在满心满脑都是冯元,怎么连个信儿都没有呢,派个小兵过来报个平安也行啊。
冯娴瞧她跟个蚂蚱似的坐不实,大咧咧地笑了几声,将瓜子嗑得嘎嘣响:“真不知道你担心个甚么劲儿,我爹是将军,那是领过千军万马杀过江河湖海的人,还怕那点泥巴小水洼?上头那位可真是的,也不知抽了哪门子邪风,开始重佛抑道了,这大夏天的非要没完没了地建寺庙,大肆动土,又赶上个老天爷往死里哭的天气,可不就树抓不住土,崩了呗。”
“我知道他厉害,可不知怎么回事,我这心里一直咚咚咚的,乱跳个没完。”
绿莺捧着心口,气喘不已,反应过来冯娴方才的话:“抑道?怎么个抑制法?”
“还能怎么抑,打压呗,听说还总是莫名其妙地抓道姑,说是在找乱党。
尤其是钟翠山上的几座庵子,据说乱党就出自那里,只是不知是谁。”
冯娴不甚在意地说着,一下下转着圈地晃悠着二郎腿,绿莺瞧着瞧着便有些昏眩。
冯元是在第五日的中午,被木板抬回来的。
山体二次崩塌,石块正巧砸中头部,脉搏微弱,一直处在昏沉中。
外伤敷药完毕,人却不醒。
父子同命,隔了一个时辰,横着回来的还有大少爷冯安。
冯安是因着与人争风吃醋,互殴受伤,情形并不严重,养个十天半个月就能好,被他打的人就没那么幸运了,一板砖将人后脑勺给砸了个开花,与冯元一样成了活死人。
日日换药,伤口渐渐愈合,冯元人依然未醒。
大夫说患者头内存有淤血,可能有一日会醒来,只是时间待定,也有可能哪一天夜里就这么睡过去了,再也醒不来。
是啊,像现在这样半死不活的,只能喂稀粥肉汤,屎尿都得靠人,能挺到何时呢?迟早是那么个结局,毕竟已经过去两个月了。
老衣早已准备好,就等人咽气了趁身子还软乎给套上,这是老侯爷老夫人都认同和看透的,绿莺在坚持个甚么劲儿?她也不明白自己何来的信心,大家都说没救了,太医院院士也来瞧过,皆是摇头。
一贯吝啬的皇帝这回好不容易大方了一把,抚恤给得很丰厚,听说全是大内造的,千奇百怪珍宝名玩,绿莺没看一眼,她只是每天吃过饭后,来到冯元身边,不厌其烦地替他擦身,见到发红的地方总要仔细对待,就怕生了褥疮要了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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