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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莺探出头来,将视线对上他的眼睛,认真地问道:“不,不是一直,是永远,你会永永远远对我好下去么?从现在,到我老的时候,到我离开人世的时候?”
这一刻,在这个问题上她有些执拗,冯元沉默半晌,也态度认真地想了想,才说:“别胡思乱想了,你爹是你爹,我是我,我不可能卖你的,放心。”
答非所问,他在装傻。
他在逃避,在躲避她的问题,他的退缩让她误以为自己提的是个强人所难的问题。
真的强人所难么?这个问题就这么难以回答?他爱她毋庸置疑,可连个承诺都不屑于给么?绿莺松了紧抱他的手,忽然有些失望,她平躺着望向床顶,准确的说是在望着头顶的一片虚空,是在思考。
她爹、秋云、冯元,不论当初对她多么好,最终也都是会离她远去、与她分道扬镳的罢?到底甚么才是永恒?谁才能永远停留在原点、对她不离不弃相伴始终呢?
“永远到底有多远,你知道么?”
轻抚着她的脸,她转过头来,与他四目相对,彼此能望进身体深处,冯元摇头叹道:“太过漫长了,变数太多,即便我此时给你承诺,可谁能保证我一定会恪守呢?我不想做个负心汉,不想你最后失望。”
他这样说着,心里却是想:会说不如会做,饶是有太多不确定,他也依然会努力地将对她的爱坚持一生,到老到死。
绿莺看着他,仔细体味那话。
忽而,在他看不到的角度,绿莺晦暗的脸一下子就亮堂了,她勾了勾嘴角,笑得有些甜。
她该为他的直接感到失落么?该痛恨他的狠心么?不,才不呢。
如果一个男子对女子不是虚伪且期限短暂的甜言蜜语,而是敞怀的真诚,这该是怎样一个光明磊落的情人啊,这么一个清高伟岸的男子,又怎么可能会轻易地移情别恋呢?她该对他有信心才是啊。
心房忽然满登登的,再也不感到空虚了,她抱着她的眷侣,伸手阖上夜明珠的盒盖子,幸福地沉入梦乡。
冯元刚才还在忧心她接受不了自己的话,此时见她脸色带着满足,心里也一下子就觉得很是感慨,他怜爱地亲亲她的额角,又亲了亲即便睡着那弧度也依然没来得急落下去的唇角,这才将她揽在怀里,闭眼追随她去。
屋外秋风凄凉,里头却是交颈鸳鸯一双,一段情思,话绵长。
第163章
扎着朝天辫儿,一身粉红衣裳的小女童嘴里裹着手指,正歪着脖子打量自家院子里那棵树,不时还能听见两下咽口水的声。
一丈高的杏树仿佛参天,对于小小的她来说高得是那么遥不可及。
黄嘟嘟的杏子像天上的星星,一个个点缀在翠叶间,正俏皮地朝她眨着眼睛。
黑溜溜的眼珠子滚了那么一滚,然后就是一声脆笑,她拾起树根旁一块葡萄大的石头往树上丢去。
啪的一声,正中。
黄色一闪伴着一阵沙沙声,一颗杏子便穿越繁密枝叶,被打落在地,咕噜噜跑了几圈,可怜巴巴地卧在了女童脚边。
她登时笑地合不拢嘴,蹲下去捡起来,往衣裳随意蹭了蹭就要下嘴,忽然一愣,笑得月牙似的眼睛也一瞬间瞪得滴溜圆,仿佛受了极大惊吓似的。
待看清杏上趴了只肥壮的肉虫子,白白的身躯正一弓一弓,吓地哇一声将手中杏扔飞,屁股一沉往后一仰,坐在地上就开始了嚎啕大哭。
街上菜市的吵杂声和吆喝声都盖不住她。
屋中人似乎闻见动静,一文静男子匆匆奔出房门,心疼地凑过来,抱起女童满嘴囡囡囡囡地哄着。
那女童抽抽搭搭地喊了声爹,然后就气鼓鼓地伸出一根肉手指,指向那被虫儿先啃了的倒霉杏,男子这下知道了女儿大哭的罪魁祸首,也一脸同仇敌忾地瞪向杏,几步窜过去,吧唧一脚跺下,那杏连着虫儿就成了个稀烂。
哧哧呵呵,小女童拍手大笑,然后又指树。
男子抱着她,怜爱地拍了拍她的脑袋瓜,在院角抓起一根细长竹竿,哗啦哗啦去抽树枝子,不时就下起了杏子雨。
还没等父女俩将杏子捡完呢,屋中出来个秀气的妇人,吆喝爷俩进去吃饭。
灶房门口,妇人体贴地替男子擦汗,女童娇憨地拉着爹娘的手,一家三口一齐进了屋,留下一地来不及收拾的杏。
女童便是绿莺。
这是她小时候的事了,那时她是七岁,还是八岁?反正十几年过去,不足以久地让人忘怀,可发生了太多,以至于她真的是差不多要忘光了,而在亲爹突然而至的这一天,于夜里梦中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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