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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单单的厌恶和痛恨,她尚能?暂抛脑后?,该计较时?计较,该放松时?放松,可偏偏又夹杂着许多?悸动、许多?欲斩而反生的心疼和遗憾。
她闭上?眼时?,犹听见?他说恋慕她,闻见?他身上?清冽明净的气息,像发间的水迹似的,也在她心口烙下抹不去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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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微情不自禁地想,倘她没有如他所料中斥责他、推拒他,反而愉快地接纳了?他的心意,那他将如何应对?
也许是当场悔言翻脸,反指斥她罔顾人伦、大逆不道?。
总之他会有办法摆脱她,哪怕以两败俱伤的方?式。
那他所说的喜欢,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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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微心绪浮动地想了?一会儿,又暗斥自己?没出息、昏了?头?。
假话固然可恨,即使是真的,那他能?利用得如此信手拈来?、毫无犹豫,那这真的,也就不值什么钱了?。
她拾起金匙按熄了?灯盏,在一片冷寂的月色中起身,没有惊动任何人,赤着脚幽幽穿过行廊,走进盥室,抬腿埋进了?汤池中已然凉透的水中,缓缓下沉,直至淹没下颌。
她要洗干净身上?沾染的祁令瞻的味道?,她要浇灭心里那不肯将熄的火苗。
因?为酒后?洗了?冷水澡,第二天照微罕见?地得了?风寒,命江逾白去前朝传信,取消了?今日的视朝。
祁令瞻原本在心中纠结该以何面目见?她,听了?这个消息,心里的不安压过了?一切踟躇。
他想去福宁宫请个安,哪怕再次承受她的愤怒,然而照微没给他这个机会。
江逾白宣布罢朝后?,特?意走到他面前一礼,传话道?:“娘娘说,今日陛下的晨课也免了?,让参知大人不必入宫,只在虽随北金使者离开永京前,往中书?省递个折子就可以了?。”
他默然一瞬,回礼道?:“多?谢娘娘体恤,还望娘娘保重凤体。”
前往北金之前,确实有许多?事情需要安排。
但祁令瞻如今面上?瞧着沉静,心中却无法凝神?,他属实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他在政事堂里坐了?小半天后?,找到张知,请他前往福宁宫打探,张知却说道?:“大人不必着急,娘娘只是寻常风寒,不甚要紧,否则也不会召见?薛序邻。
您若实在担忧,不妨等薛大人回来?后?,找他问问情况,比仆方?便多?了?。”
“薛序邻何时?回的京?”
“今天早晨的事,在东华门下马后?径直入宫奏对。”
祁令瞻点点头?,面色无澜道?:“我知道?了?。”
薛序邻躬身走进福宁宫西配殿时?,照微正与阿盏待在一处。
阿盏从锦秋手中接过药碗,望着黑漆漆的汤药,脸上?露出了?一个嫌弃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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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效仿“亲有疾、药先?尝”
的典故,却几次三番都下不去口,照微忍俊不禁要赦免她,阿盏不肯,终于鼓足勇气猛灌一口,直入喉咙,然后?飞快塞了?一块桂花糖进嘴里。
照微也痛恨喝药,只在不愿在孩子面前露怯,所以装模作样一口闷了?。
阿盏忙拆了?两颗桂花糖递给她,照微接过后?慢条斯理放入口中,用牙尖磕碎,狠狠在舌尖抿了?抿,这才缓过那阵苦劲儿来?。
她笑吟吟问阿盏:“舅舅和舅妈肯定不舍得让你试药,这是谁教你的法子?”
阿盏仰头?说:“是沈七哥哥。”
照微想了?一会儿,隐约有点印象,“礼部尚书?沈云章的儿子?”
阿盏点点头?,“前两天我吃酥酪闹肚子,女官姐姐去念书?的地方?给我送药,我觉得药太?苦了?,不要喝,沈七哥哥说药最苦的只是第一口,他帮我把第一口喝掉就没那么苦了?。”
说罢十分期待地问照微:“表姐,你觉得药还苦么?”
被那样一双大眼睛瞧着,照微只觉得心都化了?。
她伸手将阿盏揽在怀里,蹭了?蹭她蛋清般滑嫩柔软的脸,哄她道?:“果然没有之前那么苦了?,再吃了?你的桂花糖,简直一点都不难喝。”
阿盏笑得眯起了?双眼,“那我明天再来?陪表姐喝药,表姐要快快好起来?。”
两人的笑声像一阵轻重交杂的银铃,从绣屏后?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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