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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海棠眼中湿润:“我是想好的,我哪日不想好呢……”
余锦年转头看向季鸿,小声道:“阿鸿,你先出去。”
季鸿自从知道是杨梅疮,便为少年担忧,那肯轻易把余锦年一个人放在这儿,可他也知道,自己不愿意又能怎样,还能捆着少年不让他诊治了不成?“有事叫我。”
季鸿终于起身,一脸放心不下地踱到门外,安安静静地做个看门郎君。
白海棠止住悲怆,终于答应给余锦年看看身上,他坐到床边,慢慢解褪衣衫,他还是有些羞耻的,毕竟那种私密之处,本不该随便现与人看,就连苏亭都只是在他沐浴时草草偷看过一次罢了,那还是在得病前。
如今那处生了许多疹疮,即便是白海棠自己都不忍看。
“这疤……”
余锦年指着他腿侧铜钱大小的痕迹。
白海棠道:“是许久之前拿烧火棍偷偷烫的,有人说烫了就能好了……”
他忽然想起,求余锦年道,“亭郎不知此事,小神医千万不要跟他讲。”
余锦年应了,但同时也说:“别再烧了,并不会好。
你再说说除却这些疹疮以外,还有什么不好?”
白海棠有些失望地点点头,便三言两语地回忆起病痛来。
余锦年边听,边简略诊查了一遍,眉间愈加紧锁。
对方舌质黯淡,身形瘦削,前后二窍俱已生布疮疹,少数有溃烂,肾子阳锋也可见红斑和渗出,且夜间时而皮疼骨痛,又临溺而苦,发丝亦有脱落……看来是杨梅疮无疑了,且总的来说,这情况不容乐观。
杨梅疮的治法,早年间未曾有人提出,因其在余锦年前世时传入较晚的缘故,微有记载,也不过土茯苓一味。
后来更有了滥用砒霜轻粉以毒攻毒之说,但活人之少,十之有一,更多的是一时仿若奏效,久则隐患渐生,其毒反炽。
此外还有个比较邪门的治法,即是说用疟疾导致的高热来治疗杨梅疮,尔后再以奎宁来治愈疟疾。
在此法之中,利用了梅毒在四十一度高烧下仅能存活两个小时的特性。
此法在万般无奈下虽可一试,但此时为严寒隆冬,莫说是找一只疟蚊,便是寻个患上疟疾的病人都是件不容易的事,更不说此时此地,究竟有没有金鸡纳树,或者有没有奎宁。
梅毒的彻底治愈,是最终靠大量青霉素的参与,若非如此,以眼下这种状况,驱梅只能从辨脉施治入手,谁也不敢保证最后的疗效,只能说,“试”
而已。
但即便是试,余锦年也未曾有所气馁。
白海棠为此病已服过不少草药,药未奏效,却到底损害了脾胃,如今恹恹难食,脾胃此乃后天之本,若非有足够运化之精微来补充元气,哪怕不是这等恶病,而是其他什么头疼脑热,也一样能要了他的命。
毒气不散,脾运不行,实乃恶性循环。
余锦年讨来纸笔,方要落墨,忽地发现手下笔墨俱是良品,与屋中其他寒酸物截然不同,感慨之余,又不免无奈与白海棠的这股痴傻,正写着方,门外倏忽一响,竟是苏亭回来了。
那书生脸色青黄,神色疲惫,腿脚仿佛逾千斤沉重,手里还折着一只白梅,看来是被姜小少爷折磨得够呛。
白海棠忙将衣裳收拾整齐,神色焦急地对余锦年说:“我这个病,可否请先生暂且不要告诉亭郎?”
未等余锦年开口,他又承诺道,“我自知分寸,我惜亭郎入骨,哪怕是让我去死,也绝不愿这病传到亭郎身上。
我只是、只是……”
只是不希望被抛弃罢了。
人间万般真情,又有几个能抵得过生死威胁,乍看上去一个万般焦扰,一个卑怯入微,可若是真将这似洪水猛兽般的杨梅疮抬到明面上来,究竟能不能还像现在这样相濡以沫,谁知道呢。
“好,我信你。
望你小心。”
余锦年道。
白海棠脸上复现光彩,他像是只在家里殷殷切切等候主人归来的小动物,高兴地出去迎道:“亭郎!”
苏亭将梅花送给白海棠,转头见到门口杵着季鸿,猛然眼睛一亮:“是小神医来了吗?他竟没骗我!”
说着跑进去,正好遇上余锦年开罢方子出来,他将一纸单方交给苏亭,快嘴说道:“此五日,先服此方,五日后我再来换方,届时再行驱毒之法。
药去寿仁堂抓,账你知记在谁的身上,总之不会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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