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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锦年惊异了片刻,摸摸索索地跟到屋里,一探头,果然瞧见季鸿在自己的包袱里翻衣裳,他站在桌边,见男人在一片云彩似的好料子里拨划着,不禁说道:“不用了,我套两件亵衣先凑合着就成,大不了不往前堂走动……”
季鸿蹙眉:“仅着亵衣像什么话。”
他从衣物堆里提出一件水青色的,又提出一件玉色,正是初见那日季鸿穿着在身上的那套,很浅淡的颜色,像是和田玉里微微透出来的水头,他问余锦年喜欢哪个。
余锦年匆匆看了一眼,想起那天桂花巷里一枝独秀的季鸿,鬼使神差地探出根手指头,朝那件玉色的指了指,愣晌儿又回过神来,摇摇头说:“还是算了罢,给你穿坏了不好。”
“有什么穿不穿坏,喜欢就好。”
季鸿将他拖过来,揽在身前,将少年腰间系衿挑开,灰麻布的衣裳不似绫罗绸缎,没法自己顺着肩膀滑下来,得上手去脱。
光天化日的,他与少年窝在房里剥衣裳。
窗纸间格影摇动,日光偏移,晃得人眼里一会儿亮一会儿暗,恍恍惚惚一会儿是少年那张俊而不艳的脸,一会儿又是他乳白亵衣底下紧贴着的腰。
季鸿眼神有些错乱,剥了两下没剥下来,余锦年就自己攥着袖子,布与布之间粗糙地呲的一声,便给拽了下来,扔在脚边的地上。
里头薄薄的亵衣掩着胸口,季鸿在他领口看了两眼,乳一般白腻,因未见风吹日晒,比脸上要嫩一些,他半晌收回视线,抖开那件玉色长衫罩在少年身上。
这衣穿在季鸿身上时不显,换到了余锦年身上却格外轻飘空荡,大了一圈,像是偷穿了大人衣裳般,袖子长了一截,衣摆拖在地上,他抬脚往前一走,整个儿被下摆绊到,趔趄着扑进季鸿怀里。
床头的小柜上立着一只用来梳头的铜镜,余锦年扭头一眼,视线正好撞了进去,看见自己这幅狼狈模样,和季鸿一比,简直是个丑角小鬼,他将头往季鸿胸上一埋,恼羞成怒道:“丑死了,快脱了。”
“哪里丑。”
不仅不丑,稍加打扮一下,便是个清清秀秀的小公子了,季鸿抓住他扒自己衣裳的手,朝外喊道,“清欢,进来!”
余锦年抬头:“叫她做什么?”
季鸿说:“给你改改就好了。”
清欢应了声跑进来,问什么事,季鸿捏着长出来一块的衣袖:“给年哥儿改改衣裳,这儿短一些,衣摆往上收一点。”
小女娘听罢点点头,飞快地跑去拿来了针奁。
余锦年攥着袖子往后躲了几步,缩在床上,急道:“这么好的衣裳改了多可惜!
清欢,别听他的,不许改!”
清欢见两人僵持不下,年哥儿约莫是心疼季公子的好衣料剪了可惜,季公子约莫是心疼年哥儿不肯穿好料子,两个人明面上看着实在怄气,实则上都是对彼此好着呢,她楞楞站了会儿,打断他俩道:“其实可以不用剪,稍微往里收些就好,外头看不太出什么来的,只是里面儿可能不太好看……”
季鸿将躲在床帘里头的小老鼠揪出来,扔在清欢面前:“随意你怎么改,合身即可。”
余锦年也动心,他还是想穿季鸿衣裳的,这会儿听见不用剪料子,装模作样地踌躇了一会儿,就抿出来个笑来,欢欢喜喜伸手过去,让清欢给仔细缝缝,这一番乍怒乍喜得简直令清欢哭笑不得,她捧着衣裳收线,余锦年在一边踢踏着腿,目不转睛地指挥道:“袖口长一点点好罢,我看人家公子都是只露半个手掌出来的,很贵气的样子。”
季鸿端着茶,不由说:“你不碍事么?”
“可是好看啊。”
余锦年忽地蹦下凳子,钻到橱子里翻箱倒柜,季鸿问他找什么,他也不说,过了好大一会儿才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一把素扇来,是月夕日时季鸿投壶来的,他将素扇打开铺在桌上,把笔塞季鸿手里,求他给“随便写一个”
,末了又补充:“要好看的。”
季鸿想了想,抿墨于扇上题道:半帘烟雨斗酒满,十里长街一碗香。
最次的羊毫笔,最贱的烟墨小锭。
因笔墨之贵,余锦年向来是斤斤计较着用,这回墨也研得有些稀了,季鸿收笔时习惯性地停顿了一下,便不小心将一小滴墨甩溅在了旁边的空白上,他思索片刻,又由着那个墨点,随手撇出了一支墨梅,还好没有将整扇面都作坏。
余锦年捧着扇小心地吹干了墨迹,掖在怀里,眼角眉梢都透着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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