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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朝虽是初立,但朝野民间早有预兆,任谁对赵氏得天下都不敢妄言。
一来,民心向魏,先王在世之时,苦官肥民,世所未有,天下黎庶无不感念;二来,盛氏腐朽溃烂积重难返,神惠哀三皇失权,兼之宗室凋零,外戚丛生,那天授的皇权早就摇摇欲坠,国祚旁移,实乃意料中事。
只是,先王之死,过分蹊跷,哪怕魏帝登位已三年,士林中仍有不少窃窃私语。
毕竟,前朝庐陵王不过一届手无缚鸡之力的残废,怎么可能在戒备森严的皇宫大内行刺魏王,而且竟让其得了手,顺带还烧死了魏帝即位的最后一块碍脚石——幼哀帝!
这里面绝对藏着一场巨大的阴谋,而幕后黑手则隐隐指向宫中的那位最大赢家。
闲言者最喜这种不戳破的隐晦,私下里你知我知,偏偏不知当事者有苦说不出。
魏王是真的死了吗?这个问题,可以跟刚从钟山连滚带爬逃出来的董首辅与定国公好好说道。
他们当初一念之差没弄死盛元恪小儿,结果今日差点命丧其手。
也不知“先王”
搞什么把戏,竟把前朝余孽堂而皇之的养在身边,或许那场大火是真得把他老人家烧糊涂了,要不然怎么行事愈发荒诞!
盛元恪十分不忿,连回到水榭时都是垂头丧脑,若非董、陆两个老匹夫欺他腿脚不便,一撩袍子撒腿就跑,他今日非得把那两个老贼的首级给拧下来,当夜壶使!
一跛一跛的往里走,没过半刻钟,盛元恪就瞧见湖中亭,全副武装的蓑衣人迅疾起身,抓起鱼竿往身侧猛甩,结果,一杆水全溅在了他那憨傻侄儿身上。
年初刚散角束发的小子显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乐滋滋的徒手去捡那一条巴掌大的小鱼条,嘴里还念念有词:“师祖好厉害!”
他娘的好气呦!
“重欢,你个死人木头,活该长成麻子脸!”
怎么说也是当过十年皇帝的人,他娘的竟比外头那些乱臣贼子还谄媚,盛元恪不知道他那早死的皇兄要是泉下有知会不会气昏过去,但他看了这么多年还是觉得牙根痒痒,饭前好想再揍一顿!
早该下葬在沉都的哀帝现在已经渐渐长开了,眉眼间像极了他的父皇,凭这一点,哪怕魏帝看他十分不顺眼,也还是默许其在梦园滞留,甚至碍于先王特诏,这位还可化名赵重欢在山外行走。
“师祖……”
重欢自幼养于姚氏膝下,耳濡目染,对权利从不热衷,他好工鸟,喜诗文,若非师祖执意带他死遁,他都想禅位于魏世子,封爵圈禁,荣华赡养,这对他而言本就是一条好出路。
少年捧着鱼苗躲入师祖的蓑衣中,显然又被无良叔父这张牙舞爪的恫吓给吓着了。
他性子软糯,连山里砍柴的樵夫都争不过,哪能招架得住叔父这样粗鲁的动作。
蓑衣里的人瞧着这躲猫猫似的叔侄俩,忍不住放声大笑,“好了,重欢刚服了药,休要闹他。”
“外面那些人走了吗?”
“我都亲自出马了,哪有失手的道理,董臻那个老匹夫惜命,我稍微吓吓他,就屁滚尿流地逃走了。”
“好,撵得好!
孤保了他一条命,可惜,他太贪了……”
盛元恪努努嘴,显然对这些事不屑搭理,他被囚在这梦园中,看着眼前这个人把天下重臣玩弄于鼓掌,恨不能天天给魏帝点蜡,要说董臻在前朝屡屡顶撞背后没有他这位好亚父的放纵,那真是鬼都不信。
眼下不过就是瞧着魏帝那个混账磨出样子了,打算卸磨杀驴,啧,可怜那董首辅呦,还傻乎乎的坚信这父子俩真有嫌隙,真是当局者迷。
想想朝中即将掀起的狂风暴雨,已故的“魏王”
难得冒出一点心虚的感觉,他想着,这京城是不能再待下去了,索性南下往湖湘去,鹤啟一直代父尽孝,也该好好“褒奖”
他。
淮南王尚不知有人盘算他,他刚接到宫中送至的密报,纠结的脑门都疼。
千防万躲,还是没逃过去。
老四、老五那两个杀千刀的是铁了心要跟大兄掰腕子,这二人倒还不敢祸祸寒门养成的那些中坚骨干,但就被牵扯出的那些前朝遗孤还有更为敏感的戴罪世家,就都不是大兄能容忍的。
毕竟,梁妃(莱阳郡主)膝下已有一子,就算为了皇子日后的体面,这前朝的人也不好擅动,何况,父王那里也是过不去的……
坐在下首品茗的孙崎(孙坤之遗腹子)挑了一下眉梢,捏过那几张纸翻看起来。
半响,他将密报扣在茶几上,脸色变得严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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