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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出有多少晨昏明灭不曾对镜。
她曾以为那是欲望湮灭、心死念消的模样,她已丢失了所?有想?要?挽留的,结束所?有想?要?结束的,剩下一切都属于她,可她一个也不想?要?。
而今对影相望,她才知这不是心死。
哪有心死意消?
分明是心如野火,欲望无穷。
千千万万昼夜,渡来千千万万野火。
走下楼时,她和那个自称“夏长亭”
的娃娃脸少女迎面?相见,后者还没来得及为这猝不及防的再次见面?而讶异,脱口而出是一句,“你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可到底哪里不一样,夏长亭也说不上来,眉眼还是那样眉眼,对望一眼,就叫人心惊肉跳。
英婸也觉得“檀潋”
好似变了个人。
原本漫不经意的神?容,好似万事?不关心,就算在一力修持道心的上清宗,也寻不到这样一身缥缈意的修士,方才背影茕茕,在日光里翩然欲飞,仿佛传说里走出来的逍遥仙。
可现在再看,哪还有什么逍遥缥缈,仍是漫不经意,那神?魄漠然冰冷,分明是心有执迷。
执念太深,她只顾那执念,万事?不关心,只因万事?皆不是。
短短一瞬,目光交错,英婸蓦然忆起宗门师长随口告诫的一句真言。
彼时同门论道,列座和乐,她望见敬重的师长遥遥朝她招手,忙起身上前?请教,却?被对方斟满了一盏清酒递到眼前?,什么也没说,觥筹交错,先对饮一杯,她不善饮酒,一口闷下去,酒未酣,耳已热。
于晕头转向、懵然茫昧中,她听见师长慢悠悠的声音,“下次收敛些?,有九分天分,露出来七分就够了,要?学会藏拙。”
酒劲上来,她忘了要?在敬重的师长面?前?恭谦,直愣愣地说,“我天生?有本事?,为什么要?藏拙?”
师长叹气?,“总是行高于人,养出傲慢之气?,对天对地对人对己失了敬畏之心,就要?起妄念、生?执迷,到时纵使你修仙道,也是魔身了。”
她听了就嚷嚷,口无遮拦,“既然如此,还分仙魔干嘛?魔修也是仙修,仙修也是魔修,岂不是全乱了套?要?我看,这都是庸人的算计,恐惧天才,所?以要?针对天才。”
师长眉心拧成个“川”
字,手一伸,给她脑门一个板栗,痛得她泪汪汪捂脑门,酒醒了一大?半。
可过了一会儿?,师长又默默笑了一下,随口说,“谁知道呢?也许你说的才是对的,可天才一旦起了魔障执念,纵然她还什么都没做,庸人又怎么能不怕呢?”
言辞凿凿,很难不让人怀疑这个起了魔障的天才确有其人。
从前?英婸记起这段话,天资使然,总把自己代入那个被庸人搅扰的天才,对这含义莫名的针对只有不屑与不甘,就算长大?后学会了藏拙和谦恭,学会了人情?世故,她也从未理解过庸人。
直到檀潋回眸投来这一眼,奇谲峭拔,魔妄丛生?,英婸方才惊觉:原来我也是个庸人。
上清宗煌煌正朔,天资出众者如过江之鲫,能走到高处的哪个不是世人眼中的天才?原来一群天才聚在一起,也有人能叫他们变成庸人。
英婸的心在胸腔里砰砰地跳,她毕竟还很年轻,就算本能地畏惧忌惮,也盖不住她心里的好奇和怀疑——檀潋绝非普通修士,英婸见过太多平庸的元婴修士,修为不过是入道先后的证明,可一身气?度神?魄却?瞒不过人。
“檀潋”
神?魄太惊人,英婸怀疑她用的身份根本是假的!
可手持知妄宫的文书,带着参加阆风之会归来的祝灵犀等人,又能叫上清宗群英云集的前?辈们本能忌惮、扣上魔名的人,能是谁呢?
英婸呼吸也不知不觉地停滞了,她听见心脏在胸口剧烈跳动,连夏长亭都用奇怪的眼神?望着她,她意识到她失态得太明显了。
“我没和你说过我叫什么吗?”
曲砚浓淡淡挪开目光,望向夏长亭。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这人三百四十天发疯,有时醒,很快又疯,侥幸把她叫醒了,没两天她又疯,曲砚浓起初还有闲心管闲事?,后来都懒得叫醒她。
疯着也就疯着,反正以这人的修为,怎么也不会死的。
夏长亭眼睛微微瞪大?,似乎是在苦笑,“我知道,我这样的人自然是不讨人喜欢的,你不愿意告诉我也很正常。
我只是觉得‘檀潋’这个名字很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曲砚浓在回忆里搜寻,夏枕玉也有伤春悲秋、自怨自艾的一面?吗?她不知道。
从前?见到夏枕玉的道心劫,曲砚浓总是觉得很滑稽,夏枕玉在道心劫下变成一千一万个陌生?人,唯独不再是她自己——可这些?看起来与夏枕玉迥然不同的性格,真的和她本人没有一点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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