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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对母亲的忌惮和敬慕之外,楚小侯爷微微红了脸,露出一两分少年人的无措。
他这神情很罕见,太后蹙了蹙柳眉,食指滑过屏风仕女图的牡丹簪花,眼神有淡淡的亮色,桓夙见状,趁热打铁,作揖状道:“母后喜欢,儿臣让西市公冶一家替母后赶制一副簪花。”
他的心事在太后这里通透得如一面照妖镜似的,她也不与桓夙计较,丹凤眼挑起,雍容地抽开手指,“怎么不叫宓儿出来,我可多年未见她了,不知道是怎生乖巧。”
乖巧,桓夙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讽刺这二字与实物压根沾不上边,那实在是个坐吃山空还概不退货的笨妞。
“她在沐浴。”
桓夙小侯爷脸不红心不跳地撒了个谎。
宝装屏风后被压得小馒头胀痛无比的孟宓,险些呛出了一个喷嚏,可惜手不能动,幸得太后好像真听信了桓夙的鬼话,也没怎么怀疑,语调听得出一丝失望,“那母后回宫等着,让宓儿来霞倚宫一叙罢。”
转眼又扔了这么个大包袱在头上。
孟宓险些瘫倒,脚步声渐远,她艰难地从屏风后头钻出来,双手克制不住地揉胸口又胀又痒的小白兔,桓夙无意瞧了一眼,瞬间目光一直,脸色涨得通红,暗想起太傅教的“非礼勿视"
,默念着迅捷地拂袖转身,那背影甚是狼狈仓皇。
“夙儿……“她在身后,语气透着些颤抖和不确定。
桓夙僵住了。
她敢这么唤他?楚侯的名讳,纵然其余十国的国君来了也万不敢如此狎昵相称,桓夙低眸,那五根手指僵硬得,好像动弹不得了。
他很想把稀泥糊在她的那张圆润如嫣果的脸上。
他很想欺负她。
他很想把过去的一切都讨回来。
可是,他发现自己好像动不了,那颗心好像被雷电了一下,深处的绒毛将他的那丝不安逐出来,变成无家可归流落在外的惊悚。
“夙儿,我要去霞倚宫,你会陪我么?”
该死,声音竟然这么软糯。
他半僵化状态的手开始颤抖,楚侯闭了闭眼,切齿拊心道:“去。”
孟宓好像什么都不担心了。
她用了一日的时光,认清了一件事,那便是,这天底下该没有比桓夙小侯爷更可怕的人物了,他就是一个瘟神,一个恶煞,有他陪,她就狐假虎威地多了一层软甲。
“夙儿。”
她走过来,摸了摸他颤抖地垂着的手。
桓夙悚然,猛地抽开,狠狠地退了一步,这一步令年轻的楚侯撞上一支灯台,幽幽的烛火在有惊无险的摇晃之中被一盏一盏地扑灭,古拙的青铜弥散着湿润的锈味。
他怔怔地,有些惊惧似的看着自己的手。
孟宓戳在原地不动,想拉他一把,他自己又侧着后退,“别靠过来。”
孟宓难谙其意,但也不会不知好歹到那等作死的地步,她果然不动,乌润的墨玉般的眼珠一瞬不瞬地盯着这位大王。
才十六岁的桓夙,五官已出落得俊挺而极富张力,鼻梁高啄,两瓣薄唇微敛着,冰凉而疏离的眼眸,让人能从万千人中一眼辨别他的,他盯着一个人的时候,漆黑如深渊,他就是那个拉你入深渊、坠落幽冥道不复万劫的人。
很快孟宓便发觉,他和太后生得没半分相似,除却深宫王廷里陶冶的秘而不宣的威仪,那些沉刻血脉之中的桀骜和雍容,他们的五官真的没半分相似。
孟宓出了会儿神,太后已走到了身边,深色凤凰裙摆曳了曳,孟宓恍然,才想起忘了下跪施礼,切切地要拜倒,却被太后一双保养得当的柔荑托了起,“宓儿,楚宫譬如你的府邸,你的母亲将你交与了哀家,日后,你便同夙儿一般同哀家亲。”
“太后?”
孟宓忐忑得心脏似被谁顽劣地捏在手里,命运张开了促狭的笑容一般,她知道,自己已经陷在一张无形的罗网里,再也挣扎不脱了。
害怕、自卑、怯弱,她身上再也没有任何一样能帮到自己的,能予她于楚宫立足的本钱。
“宓儿,”
太后纤长如雪的手指,挽起她的小臂,走到一旁的桓夙跟前,将她的手交到桓夙手中,可怜楚小侯爷愣了个神儿,才发觉太后这用意,这媳妇儿已经跑不掉了,“日后,你跟在夙儿身边,但有所求,可来寻我。”
桓夙冷峻的一对墨眉裂出了细长的褶子。
他可问东皇太一,问云中君,问大少司命立誓,他对这只恶劣的践踏完人却能忘得一干二净的孟宓,他全无那种心思,他不过是为了报复她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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