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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下的光线里,男人身形沉肃挺拔,是在人群中一眼就能望到的类型。
可此刻他立在婆娑树影下,微垂着头,高大身躯被四周灰沉沉的暮霭围绕,周身都笼罩着一种失意与颓然,仿佛一只被抛弃的大型兽类。
明明强大、凶狠、危险,被丛林中的一切生灵所顾忌,却因为失去了配偶,便似连生的勇气都丧失掉了,拖着软塌塌的,许久都没磨过的爪子,执着又可怜地在原地徘徊。
仿佛感受到他的视线,闻峋忽然抬起头来,目光直直与他对上。
公寓在六楼,二人隔空而对的距离算不上远,因此,姜渔可以清晰地捕捉到看见他后,那双眸子里出现的惊喜、担忧、赧然。
而相比之下,姜渔的目光却似一潭死水,连一丝波动都不曾有。
他看见闻峋张了张嘴,似乎想叫他,却没有发出声音,像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不过,姜渔对闻峋想说什么一点都不在意,没有任何犹豫地转身就走,离开了阳台。
他没有再出门,叫了外卖,然后窝在沙发上看最近新出的综艺。
等他吃完晚饭,洗过澡,吹干头发,余光随意望下一瞥,发现男人竟然还站在那里,连姿势都没变过,一直仰头望着他的窗户,仿佛生怕错过他的身影似的。
也不嫌脖子酸。
姜渔有点弄不懂闻峋想做什么了,一开始他以为闻峋是要上来找他,在等着和路过的住户一起开单元门进来,但过了这么久,闻峋除了在底下眼巴巴地看他,什么也没做,像条守着肉骨头一直流口水,却一口不动的狗。
但他很快想明白,闻峋要做什么,关他什么事,闻峋要是上来,他别说扇他巴掌,连门都不会给他开,他要是不上来烦他更好,他正好乐得清静。
姜渔拉上客厅的窗帘,把自己家遮得严严实实,然后继续追刚才没追完的综艺,被节目里的幽默剧情逗得咯咯笑,没一会儿就将和闻峋有关的信息抛诸脑后。
看了一会儿,他接到褚弈的电话,男人的声音像是有十万火急:“老婆,天气预报说今晚有特大暴雨,你一个人住那边不安全,我过来陪你吧?”
姜渔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算盘珠子:“我住的是楼房,不是茅草房,褚弈,你真这么闲可以去把闻峋打一顿,少来烦我。”
在离开之前,姜渔特意勒令褚弈和徐晏书两人不许跟过来,说谁敢出现在面前他就十天不和谁说话。
这话比拿刀架在两人脖子上都管用,于是尽管心里再干渴,褚弈和徐晏书也只敢乖乖在自己家里待着,到现在都没敢来找他。
褚弈还不死心:“说起闻峋,老婆,我听说他今天一整天都不在公司,他不会又去找你了吧?我看他就是对你贼心不死,要不还是我过来保护”
姜渔顿了一秒,鬼使神差地打断他:“没有。”
电话那头的褚弈愣了下:“什么?”
姜渔:“我没看见他。”
褚弈:“哦,这样啊那老婆你吃饭没有?想吃夜宵吗?要不我过来给你——”
姜渔“啪”
地一声把电话挂断了。
他想了下,要是真告诉褚弈闻峋在他楼下,褚弈肯定又要过来,到时候还能有理由光明正大地缠着他,甩都甩不掉。
没一会儿,窗外果然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雨声很容易让人犯困,姜渔没多久眼皮就开始打架,关掉综艺,把自己往被子里一埋,伴着雨声舒舒服服地入睡了。
半夜,姜渔被噼里啪啦砸下的雷声吵醒。
他倒是不怕打雷,就是觉得雷声有点扰眠。
不过,从前在香山小筑的时候,每逢夏天打雷,他都会故意做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然后钻到闻淙怀里去。
也只有这时候,闻淙才会抱着他,和他在一张床上睡觉。
平时男人再怎么宠他惯他,都守着一个亲近又疏远的距离,无论他怎么撒娇打滚,闻淙都不会答应和他睡在一起。
现在想来,他那点儿小伎俩哪里骗得过闻淙,男人不过是故意纵着他罢了。
从前每每和闻峋在一起,姜渔看到的都是闻淙的影子,可现在想到闻淙,他脑海中不知怎地闪过闻峋的脸。
又是一道惊雷滚落,闪过的电光将厚厚的窗帘都映得惨白,姜渔眉心一跳,忽然一个激灵蹭起来,踩上拖鞋跑到客厅,拉开窗帘往下看。
瓢泼大雨下,路灯昏黄的光亮都仿佛暗淡了许多,男人立在灯下,身影萧索寥落,高大身形伫立在雨中,僵硬似的一动不动,仿佛一座石雕。
他整个人早就被雨水浇透了,平日里总是整理得一丝不苟的衣服都变得紧紧贴在了身上,显得整个人像消瘦了一大圈,又有些狼狈和滑稽。
这次,男人没有再抬头向上面看,仿佛已经知晓除了紧闭的窗门,不会看到任何自己想见的影子,便连希望都破灭了,于是孤零零地站在雨中,近乎自虐地承受着侵袭在身上的风暴。
姜渔看着这一幕,觉得闻峋简直是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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