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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瑞侧目瞧了瞧他,心中估摸着他那点俸禄够买多点玩意儿,片刻后将忍道:“罢了,过几日商船回来,我亲自去挑拣两匹好的来。”
在沈府的时候,沈瑞不知多少时日都是同江寻鹤宿在同一张床上的,而今不过是换了个地界,倒也还算是熟练地将外袍脱下来挂在一旁的架子上,随后便爬上了床。
即便他着实是不愿意承认,但在被熟悉的气味包裹的瞬间,他到底是生出些心安来。
仿佛为了掩饰般,他开始对床榻上的物件处处挑拣,明帝虽然也用了些心思,但也不过就是些面子工程,自然是比不得沈瑞那般骄奢。
等到江寻鹤一样样应了,他才算是满足地往床榻里侧窝了窝,忽而动作一顿,他抽手从脖颈下取出个三角的玩意来,摸着是有些粗糙的料子。
烛火早就已经熄灭了,床幔垂下来又将外面的月光遮掩地差不多,他抬手举到眼前摸着黑分辨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轻声道:“江寻鹤,我从枕头下摸出个东西来。”
江寻鹤闻声微微一怔,胸膛间仿佛起了什么擂鼓,急急地催着他。
沈瑞大约当真是困极了,甚至连表面工程的“江太傅”
也没能喊出来,但即便如此,也非要瞧瞧手中摸着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
江寻鹤咽了咽,勉强将心中的震颤按捺而下,哑声道:“是平安符,今日去镇国寺的时候求来的。”
“平安符?”
沈瑞虽是在问着,可语调中更像是没什么意义的重复了一遍。
但即便如此,江寻鹤也仍然认真地应了声“嗯”
,随后接道:“给靖云求的,就在靖云同陆公子喝茶的时候。”
他在佛像前跪求了许久,将心中的谋算细数了个遍,最后也仍然只有一个沈瑞摆在那。
没个由来的,他便私自将“阿瑞”
替换成了“靖云”
,甚至在叫出口后也仍旧凑不齐个多正当的缘由,硬凑起来,只是一点隐秘又晦暗的嫉妒。
嫉妒他从前和沈瑞隔着一道渡春江的时候,有人便已经在中都内同他在金玉之间,嫉妒他不得不奉了皇命出京的时候,这人仍旧能同他赏花饮茶。
沈瑞倦极了,听到那声靖云的时候却下意识地身子僵了僵,世家之内何其凶险,他半是扮演半是转变到了现下,即便在被睡意包裹的时候,也仍旧要时刻谨记着他现下是沈靖云,而非什么从书外来的沈瑞。
“不要……叫我靖云。”
他用小臂撑了撑甚至,向着江寻鹤的方向靠拢了些,将额头靠在他胸前,却又将脖颈弓成一个弧形。
似是不满江寻鹤的怔愣,他泄了一边的力道,将平安符强硬地塞在他手中,让后继续将身子撑成方才的样子静等着。
他发丝散着,这会儿几乎要同江寻鹤的搅合在一起。
交颈、结发。
江寻鹤垂下眼看着手中的平安符,上面似乎还沾带着些温热,他将纠缠在一处的丝线解开,随后绕过沈瑞弓起的脖颈系好。
沈瑞即便是这般别扭的姿势也能眯一会儿,直到江寻鹤的手掌在他颈后轻轻捏了捏,他才恍然发觉般一骨碌翻了下去。
手指在胸前将那平安符捏了捏,不知是觉出了些什么,颇为满意地拍了拍,随后塞进了寝衣的领口之中。
像是一个隐秘的奖赏,他听到沈瑞凑在他耳边很轻地说道:“现在,你可以给我取一个旁的什么小字。”
第144章第144章
层层叠叠的床幔将床榻完全裹挟在其中,圈出一个昏暗狭小的地界儿。
江寻鹤有些怔愣,好似原本被那句“不要叫我靖云”
烘烤干的地方重新被灌溉上点什么琼浆,而后便有新苗刺破了土层,摇摇晃晃地生长起来。
偏那个始作俑者说完这句话后便好似结束了自己的任务般,单手拢了拢软枕垫在脑后便合着眼要睡觉。
太傅府里而今加上个沈瑞也不过三个人,夜里自然是再安静不过,但江寻鹤却没由来地想起江东水祭的时候,岸边以擂鼓震破云层之时。
而今他心间便犹如此。
很难说清这种心境,他分明从最初就知晓沈瑞接近自己,无非便是要寻着什么时机将自己杀掉。
这个事实便有如青锋悬颈,即便他已经放任自己陷入无涯的漩涡之间,却仍旧会时时提醒着他。
即便被杀掉也没有关系,但他不免要想如果没有这样一个一定要杀了自己的缘由,那沈瑞所表露而出的那些又应当要如何论处?
可而今同样是将他置于刑架上的人又恩赏般将他从枯井之中拉扯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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