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一秒记住【长江书屋】地址:https://www.cjshuwu.com
我今日饯行,不似北京城中官场内酒席,以游戏征逐为排场;仁者赠人以言,方谓之真朋友。
俗语说,知县是父母官。
请想世上人的称呼,有称人以爷者,有称人以公者,有称人以伯叔者,有称人以弟兄者,从未闻有称人以爹娘者。
独知县,则人称百姓之父母。
第一句要紧话,为爹娘的馋极了,休吃儿女的肉,喝儿女的血。
即如今日做官的,动说某处是美缺,某处是丑缺,某处是明缺,某处是暗缺;不说冲、繁、疲、难,单讲美、丑、明、暗。
一心是钱,天下还得有个好官么?其尤甚者,说某缺一年可以有几‘方’,某缺一年可以有几‘撇头’。
方者似减笔万字,撇头者千字头上一撇儿。
以万为方,宋时已有之,今则为官场中不知羞的排场话。
官场中‘仪礼’一部,是三千两,‘毛诗’一部,是三百两,称‘师’者,是二千五百两,称‘族’者,是五百两。
不惟谈之口头,竟且形之笔札。
以此为官,不盗国帑,不啖民脂,何以填项?究之,身败名裂,一个大钱也落不祝即令落在手头,传之子孙,也不过徒供嫖赌之资,不能设想,如此家风可以出好子孙。
到头只落得对子一副,说是‘须知天有眼,枉叫地无皮’,图什么哩?做了官,人只知第一不可听信衙役,这话谁都晓哩,又须知不可过信长随。
衙役,大堂之长随;长随,宅门之衙役。
他们吃冷燕窝碗底的海参,穿时样京靴,摹本元色缎子,除了帽子不像官,享用不亚于官,却甘垂手而立称爷爷,弯腰低头说话叫太太,他何所图?不过钱上取齐罢了。
这关防宅门一着不可等闲。
要之也不中用。
宅门以内滥赌,出了外边恶嫖。
总不如你家王中做门上,自会没事。
那做官请幕友也是最难的事。
第一等的是通《五经》、《四书》,熟二十一史,而又谙于律例,人品自会端正,文移自会清顺、畅晓,然着实是百不获一的。
下一等幕友,比比皆是,托他个书札,他便是‘春光晓霁,花柳争妍。”
‘稔维老寅台长兄先生,循声远著,指日高擢,可预卜其不次也。
额贺,额贺’云云。
俗气厌人,却又顾不得改,又不好意思说它不通。
这是一宗大难事。
托他办一宗告示稿,他便是‘特授黄岩县正堂加八级记录十次谭,为严禁事。
。
本县出言如箭,执法如山,或被访闻,或被告发,噬脐何及,勿谓本县言之不预也。
’诸如此类。
试想百姓尚不认的字,如何懂的‘噬脐’文意?告示者,叫百姓们明白的意思,就该妇孺可晓,套言不陈。
何故单单叫八股秀才读《盘庚》上下篇?这宗幕友,是最难处置的,他谋馆不成,吃大米干饭,挖半截鸭蛋,箸头儿戳豆腐乳;得了西席,就不饮煤火茶,不吃柴火饭,炭火煨铜壶,骂厨子,打丑门役,七八个人伺候不下。
将欲撵出去,他与上司有连手,又与上司幕友是亲戚,咱又不敢;少不得由他吆喝官府,装主文的架子身分。
别的且不说,只这大巳牌时,他还锦被蒙头不曾醒来;每日吸着踩倒跟的藤鞋,把人都厌恶死了。
他反说他那是幽闲贞静之貌。
衙门中,第一以不抹牌、不唱堂戏为高,先消了那一等俗气幕友半个厌气光景。
还有一等人,理学嘴银钱心,贤弟尤宜察之。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章继续阅读!若浏览器显示没有新章节了,请尝试点击右上角↗️或右下角↘️的菜单,退出阅读模式即可,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