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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帕医院。
一幢独立于其他建筑的三层连排小楼内，麦雅正站在桌前，左手捧着一本厚重的书籍，书皮上用尖锐的花体字写着一行《常用疾病类巫术材料及其性质》标题，右手一边控制着酒精炉的火焰，一边记录着烧瓶的液体的状态，旁边还摆放着一块计时用的怀表。
烧瓶里的液体呈现出沼泽般的、粘稠的暗绿色，蒸腾起浓郁的黑色雾气，不时地冒出几个裹着怨灵的气泡，随着气泡破裂，发出轻微爆炸的声响。
一个学徒低着头进来，把今天的实验记录摆在她身旁的桌上，又快步离去，神色匆匆，像是在赶时间。
“发生了什么事？”
麦雅问。
“您往窗外看一眼就知道了。”
学徒含糊地回答。
麦雅看了一眼桌上酒精炉和烧瓶，并没有离开的打算，反而随手拿起学徒送来的今日实验报告，一眼扫过，目光却陡然凝住。
她就这样看着报告里最后的那几行结论，半晌，没有任何动作。
实验室里异常安静，只有酒精炉燃烧和液体翻滚发出的轻微声响。
一直等到烧瓶里的液体终于完全沸腾，气泡消失，转变为了澄澈漂亮的深绿色，麦雅才像是终于回过神来，苍白细长的手指顺着羊皮纸边缘划过，仔细地折好了那张实验报告，收入长袍衣袋里，然后熄灭火焰，将实验台收拾妥当，这才走到窗边，从三楼往下望去。
自从瘟疫在哥帕蔓延之后，街道上已经少有人来往：商铺全部关张，连民居的窗户都是紧闭的，只偶尔有流浪的野猫跑过。
然而，此刻，冷清了多日的街道上竟然满是行人——都是枯槁瘦弱的贫民，穿着破旧的、打满补丁的衣服，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是木然的，行尸走肉一般，正在往同一个方向走去。
那是市政厅的方向。
……
阿芙洛很清楚，能处理这件事的只有自己。
在如何处理手无寸铁的平民这种道德敏感的问题上，骑士要等骑士长的命令，骑士长要等领主的命令——而她，阿芙洛·道恩，很不幸，就是这个领主。
她透过市政厅的窗户向外望去。
市政厅附近，还是有些商户和住宅的，只不过因为最近的瘟疫，门窗都紧紧地闭着。
因此，被贫民占据的街道显得格外沉寂，如果不是人们如临大敌的神色，和紧绷到极点的氛围，几乎会让人以为这里在举办一场葬礼。
说是葬礼也不算错，阿芙洛想，这种事情如果处理不当，冲突和伤亡是必然的。
她是骑士，在战场上的主要职责是保护己方巫师，被派到哥帕很大一部分是出于联盟、安亚提王国和哥帕本地之间的三方制衡，何况她已经吩咐过梅尔维尔管一下粮食的事……可是现在，再想这些毫无意义，也没有人会听她解释。
她深吸了口气，定了定神，又看向窗外——街上的贫民们穿着差不多式样的淡色亚麻衣服，脸上的沉默与仇视也是一模一样，仿佛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沉默着，有种诡异的荒诞感。
如果不是知道这些人只是不习惯在权贵面前表达自己，阿芙洛几乎会以为他们被施了巫术。
下意识地，阿芙洛轻轻抚摸着左手腕上的黑色手镯。
光洁，冰凉。
很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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