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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水冰冰凉凉的,吃下去恐怕胃里不爽快。”
莺声婉啭,将董墨由竹扎的杌凳上唤起来。
他掠过圆柱子,朝葡萄架底下望。
叶罅粉碎了阳光,也剪碎了梦迢绾色的苎麻裙,那些轻薄的料子重又组合起来,组成了一位秋月之明的女人——张银莲。
他在屋檐底下剪着条胳膊,散漫的步子浅迎了两步,“不妨事,秋老虎正是热,吃点井水凉快。”
梦迢走到檐下,低鬟而笑,把鬓角的碎发往耳后别了别,“叫你久等,我一早往人家送做好的衣裳去了,几位太太奶奶又要做汗巾子,拉着我商议花色呢,又留早饭,就耽误到这会。”
两个在檐下隔着桌儿落座,太阳从青瓦间泄了满院,衬得梦迢冷厉的眉宇有些温和柔媚。
董墨多看了一眼,将装银子木匣子朝她推过去,“你上回要的五十两,你称一称。”
梦迢心里有些吃惊他的郑重,低了低下颌,借着点算银两,暗暗谋划要怎样才能闯到他心里去,“还劳烦你亲自跑这一趟,我去府上取就好了嚜。”
“我衙门归家,闲来无事,正要出来认认路,顺道给你送来。”
一概济南官场中的人董墨都不曾走动,只不过衙门到任,成日与柳朝如谈经论道。
这两日柳朝如不得空往清雨园去,他闲下来,偶然听见下人口里提了一嘴“小蝉花巷”
,他脑子里便曲曲折折地想到梦迢。
作者有话说:
董墨:借你五十两,你要拿一生来还我。
最初的梦迢:我看你是想屁吃!
后来的梦迢:我一生也还不尽你……
第10章前春恨(十)
槐荫密匝,黄花褪半,结了些嫩绿的豆果串。
家里头窗前的梧桐正在零落,这里却仿佛绿来迟了,春去晚了。
梦迢心情大好,将银子瞧一眼,“还用称?你要借我银子,未必还会缺斤短两不成?”
这里收捡好,朝窗户里喊彩衣,“玉莲,你把银子收到屋里去。”
彩衣端茶出来,抱了匣子,她又嘱咐,“锁了搁在床铺底下。”
彩衣抱着匣子踅进厢房内,董墨嘲笑了声,“锁了搁到床铺底下,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真进来个贼,一瞧就晓得你锁的是银子。”
梦迢起身往厨房里去,去端点心碟子,拔高了音调,“就是求个心安,要真进来个贼,我们姊妹俩能有什么法子?”
董墨稍稍后仰着腰背,从门框里望着她。
她旋着裙在架子上寻碟子,虚笼笼的发髻里缠着绿布条,下颌仰着,拉出秀丽的弧线。
片刻端了点心碟子迤行出来,搁在他面前,嘬了嘬指端的点心渣,“章平,你等我写个欠条与你。”
章平,章平。
这两个字打她口里喊出来,总有悠悠的海天阔地的神怡,叫董墨想起张孝祥的一句:满载一船秋色,平铺十里湖光。
波神留我看斜阳,放起鳞鳞细浪。
明日风回更好,今宵露宿何妨?
他将一条腿长长地斜抻出去,懒洋洋地拣了碎成一半的桂花糕入口,“欠条写几时还?”
梦迢怔了怔,有些作难地拂裙坐下,“那我可一时还不清,只好手上有多少先还你多少。
至于几时有,我还是说不清。
不过总不会赖你的账就是了。”
“既然说不清,还打什么欠条?”
董墨拍拍手上的点心渣,举了土陶盅呷了口茶,“我看你也替我做些衣裳。
我打京里过来,一切行装都是从简,冬春两季的衣裳带得并不多。
你替我做一些,就算折抵欠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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